燈光暗下來時，我忍不住看向忍誠所在的方向。在昏暗的光線中，我隻能隐約辨認出他的輪廓，但奇怪的是，我似乎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就像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樣。

指揮家走上台，觀衆席響起熱烈的掌聲。當第一個音符響起時，我閉上眼睛，讓音樂完全包圍自己。柴可夫斯基的曲子像一場暴風雨，時而激烈，時而溫柔，小提琴的旋律如同在風雨中掙紮的飛鳥。我想象着忍誠拉琴時的樣子，他的手指如何在琴弦上舞蹈，他的睫毛如何随着旋律顫動。

第二樂章開始時，一段熟悉的旋律突然抓住了我的注意力。那是我們正在練習的《月光》中的變奏，雖然改編得幾乎認不出來，但那個轉音的處理方式——那種獨特的圓滑感——和忍誠在樂譜上标注的一模一樣。我猛地睜開眼睛，看向忍誠的方向。在昏暗的光線中，他似乎也正看向我，雖然我們可能都看不清對方。

中場休息時，我沒有離開座位。觀衆們低聲交談的聲音像潮水一樣在周圍起伏。我翻開節目單，手指輕輕撫過曲目介紹。就在這時，一條短信震動了口袋裡的手機。

[小提琴獨奏部分的處理，你注意到了嗎？]

沒有署名，但也不需要。我擡頭看向忍誠的座位，發現他正低頭看着手機。我的手指在鍵盤上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隻回了一個簡單的：[嗯。]

[像不像我們的《月光》？]他又發來一條。

這次我忍不住微笑：[你早就知道今天會演奏這個改編版？]

[可能吧。]回複模棱兩可，但我幾乎能想象他說這句話時嘴角微微上揚的樣子。

下半場開始前，忍誠又發來最後一條信息：[結束後别急着走，我有東西給你。]

音樂再次響起時，我的心跳比之前更快了。音符似乎有了新的意義，每一個旋律都像是在傳遞某種無法言說的信息。當最後的樂章達到高潮時，我發現自己不隻是在聽音樂，還在想象着與忍誠一起演奏的場景——他的小提琴和我的鋼琴，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像兩股溪流彙成一條小河。

演出結束時，掌聲如雷。燈光亮起，觀衆們紛紛起立緻敬。我看向忍誠的方向，發現他已經起身準備離開。按照約定，我在座位上等了一會兒，等人群散去一些才慢慢走向大廳。

大廳裡人頭攢動，我站在一根大理石柱旁等待，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傘柄。五分鐘過去了，忍誠還沒有出現。難道是我理解錯了他的意思？或者他臨時有事離開了？

"抱歉，久等了。"

忍誠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我轉身時差點撞到他懷裡。他站得比想象中更近，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混合着雨水的清新。

"沒...沒關系。"我向後退了半步，後背抵在了冰涼的大理石柱上。

忍誠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給你的。"

那是一個深藍色的絲絨盒子，大小剛好可以放在掌心。我猶豫地接過來，打開後發現裡面是一枚精緻的銀質書簽，頂端做成了一片櫻花的形狀，花蕊處鑲嵌着一顆小小的珍珠。

"這是..."

"看到它的時候，想起了你彈琴的樣子。"忍誠的聲音很輕，幾乎被周圍嘈雜的人聲淹沒，"櫻花落在鋼琴上的那一幕。"

我的手指輕輕撫過書簽上的櫻花紋路，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道謝似乎太生疏，沉默又顯得太奇怪。最終我隻是小心地合上盒子，将它放進包裡最安全的夾層。

"謝謝。"我終于說道，"很漂亮。"

忍誠點點頭，目光落在大廳的玻璃穹頂上。雨已經停了，陽光透過雲層和玻璃，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要一起回去嗎？"他問道，語氣随意得像是随口一問，但手指卻無意識地敲打着褲縫，洩露了一絲緊張。

"好。"我回答得比想象中幹脆。

我們沿着音樂廳前的林蔭道慢慢走着，雨後空氣中彌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忍誠走在我左側，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既不會近到讓人不适，又不會遠到顯得疏離。

"那個改編，"他突然開口，"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