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欄杆上停着兩隻灰椋鳥,正啄食光明撒出去的面包屑。
她把運動毛巾鋪在水泥台面,毛巾角落繡着「縣立遊泳大會」的字樣——那是去年沖田上原奪冠時的紀念品。
"奈緒子連這個都記得..."光明指着茶碗底部刻的日期「7.23」,指尖微微發抖。
那是去年縣田徑錦标賽當天,她穿着借來的跑鞋打破紀錄時,看台上的沖田上原突然站起來大喊"光明最棒了",結果被學生會記了擾亂秩序。
初穗突然用草莓大福堵住我的驚呼——忍誠解開便當盒的瞬間,三色堇形狀的壽司旁躺着枚櫻花書簽。
流蘇是母親慣用的金茶色絲線,穗子末端綴着兩顆極小的珍珠,正是她珍藏的能劇頭冠上的裝飾物。
"今朝子阿姨托管家送來的。"忍誠聲音放得很輕,喉結在立領制服裡上下滑動,"說讓你别光吃紅豆餡...還放了維生素片。"他指向便當盒夾層,那裡整齊排列着三粒淡紫色藥片,正是我最近總忘記吃的護嗓含片。
初穗的筷子懸在半空,筷尖沾着的紅豆沙滴在制服裙上。母親極少過問我的校園生活,更不會準備便當。
書簽背面露出一角鋼筆字迹,我認出是父親常用的萬寶龍墨水顔色——他總說國會文件必須用這種"有分量"的藍黑色。
"對了!"初穗突然翻出手機,屏幕保護膜裂着蛛網紋,"巴黎研修需要監護人簽字..."她聲音弱下去。
line聊天界面顯示「媽媽」最後一條消息是今晨五點十七分發送的:「芭蕾舞鞋放在玄關桐木盒裡,記得試鞋時穿薄襪」。消息上方是張模糊的照片,盒蓋上貼着「員工内購價」的黃色标簽。
天台的鐵門突然被撞開。安藤由美抱着畫架跌進來,帆布包側袋插着的畫筆嘩啦散落一地。跟在她身後的天滿光左手提着顔料箱,右手還抓着本《藝用解剖學》,書頁間夾着的拍立得照片露出半截——是穿泳褲的沖田上原跳水的瞬間。
"采光最好的位置被占領了啊..."由美眯起眼睛打量我們,瞳孔在強光下收縮成小點。她突然盯着光明耳釘驚呼:"等等!這個反光角度!"支起畫架的動作太急,調色盤朝天滿光方向傾斜,钴藍色顔料眼看就要潑到對方繃帶上。
忍誠突然伸手扶住畫架,腕上的茶道部繩結擦過天滿光繃帶——那繩結已經有些松散,露出裡面纏着的半截五線譜。
我注意到他無名指内側有塊新鮮墨迹,形狀像半個音符,正是昨天幫我修改《春之舞》樂譜時被鋼筆洇染的位置。
"《春之舞》的舞台設計..."由美蘸着天滿光袖口蹭到的顔料塗抹,在速寫本上畫出弧形透視,"如果用奈緒子茶碗内壁的暗紋做投影光源..."她筆尖突然頓住,在紙面洇出個藍點。
畫具箱最下層露出半張素描,隐約可見茶道部櫃子裡的靛藍色包袱布。
初穗遞過去的草莓大福停在了半空。天台水箱後轉出個人影,野田紀子把玩着警校紀念徽章,制服外套第三顆紐扣松開着,露出裡面黑色戰術背心的肩帶。
"打擾各位文藝青年了?"她笑得促狹,食指轉着車鑰匙圈,"來拿沖田君落在更衣室的泳鏡,沒想到..."
沖田上原猛地嗆咳起來,礦泉水從鼻孔噴出兩道小水柱。光明紅着臉拍他後背時,運動手環記錄下的心率已經突破140。
紀子學姐的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最後停在由美未完成的畫稿上,突然從公文袋抽出張泛黃照片——警視廳二十周年文化祭海報上,同樣的對角線構圖将畫面分割成光與影的戰場。
"我父親的老搭檔。"紀子把照片塞給由美時,指腹的槍繭蹭過對方小指,"他說上世紀九十年代有群高中生,也是這樣擠在天台..."她的話被突然響起的上課鈴切斷,鑰匙圈上挂着的迷你手铐發出清脆碰撞聲。
衆人收拾東西時,奈緒子的茶碗從光明包裡滑出來,在水泥地上轉出清越的聲響。碗底朝上時,我看見除了田徑圖案,還有用極細針尖刻的「7.23」字樣——數字「3」的末尾帶着個小鈎,正是奈緒子緊張時特有的筆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