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之時,趙錦繁見這模樣生得極好的少年,長得實在是俊美,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要是扮上的話,定是别有一番神韻的。
歲和班男丁少,對于這少年,她從一開始就懷有私心。
隻是這少年醒後,對伶人的态度可謂是視若仇敵,她便生了退卻之意,單單隻想知道他為何恨唱戲之人。
今日被葉員外戳穿心思,她索性問了出來,問出口卻有些後悔——他對伶人恨意的源頭還未弄清,這般問,倒是有些不知分寸了。
葉員外也真是的……
趙錦繁有些不知所措,真怕這氣性少年再發瘋,一口一句“我恨戲子”。
午後日頭忽然毒了起來,圍着的一衆人,哪怕實在涼亭之中,也是煎熬的。
“我想留下。”
少年在一片靜默中忽然開口。
“不學戲。”
衆人眼中皆是一驚,面面相觑。
青淮看向他,茫然的鳳眼眨啊眨。
謝之晏盯着他,眉宇攏了攏,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夜之間少年便轉變了想法,葉青盞驚詫之餘,覺着胳膊被人碰了下,一回頭發現是姗姗來遲的谪仙。
李知行不知從哪兒找來一把蒲扇,邊扇邊小聲問:“本仙又錯過什麼了?”
葉青盞正想向他解釋,卻被葉小姐打斷了——
“那就這樣說好了,”葉小姐挽上趙錦繁的肩,将人往旁邊帶了帶,悄聲說,“姐姐,先把人留在戲班裡,剩下的再從長計議。”
葉員外豎着耳朵,也跑過來小聲道:“青盞說得對,先把人留下,再想法哄着他學戲呗。”
幾人“密謀”的聲音确實不小,謝之晏輕咳了聲,對圍着的衆人道:“都散了,去練功。”
衆人沒有聽到最後,依言散去,卻是一步三回首,想聽聽少年是否再言。戲班人對少年的轉變也是好奇得很。
葉青盞和聞故算是戲班子的成員,也得聽副班主的話,離開前雙雙看了谪仙一眼。
李知行揮着蒲扇點頭,讓他們放心。
青淮乖巧地待在谪仙身邊。
他心中一直有個疑問——如若幻境中的影人是根據他生前的記憶描摹而出的,那麼為何他的身量和形容相似的兩人都不一樣呢。
谪仙隻易了他的容,未曾改變他的身量。
如今他離阿羊和謝之晏都近,卻同二人并不等高,而是介乎于兩人之間。
青淮煩惱:我真是他二人其中的一個嗎?
待人離散後,謝之晏走近少年,沉着聲音道:“我問你什麼,你便答什麼,記住了嗎?”
少年看着他,點頭。
“從哪來?”
“竹溪鎮。”
李知行以扇遮面,心道:聰明,确實是在竹溪撿的他。
謝之晏又問:“姓甚名何,從前是做何生計的?為何腿會撞到石頭上?可記得落水之後誰将你撈上來的?”
一連三問,都是周圍人想知道的。
姓徐,無名。
殺人。
被追殺撞到了尖石。
自己爬上來的。
阿羊心中這般答,到了口中便成了:“從前在竹溪鎮上李連李家做工,因他拖欠工錢去争論,被人打出來了。他雇的打手将我追到了竹溪旁,跌到了一塊斷石上,傷了腿,走投無路跳了竹溪。”
“應該是追我的打手救的吧,畢竟鬧出人命也不好看。”
“無名無姓,都是雇主随便叫的。”
少年面色坦然,語調平緩,說得認真。
“竹溪李連家确實不是什麼好東西。”葉員外義憤填膺,“之前同他們家生意往來就被坑過。”
“小氣鬼,還愛用私刑。”
“我呸!”
葉員外也是個性情中人,像是找到了知己般,攬上少年的肩,道:“小兄弟,受苦了,給那種人做工,不值當。”
葉員外的話恰巧替阿羊圓了謊,李知行眉峰上挑。
有意思,比我還會編。
謝之晏目光依舊很沉,道:“最後一問,為何恨伶人?”
少年頓了頓,目光不躲不閃,道:“我不想說。”
看着他的幾人又陷入了沉默。
謝之晏雙眼微阖,目光裡壓着漸起的怒意,趙錦繁看了他一眼,輕輕扯住他的袖角。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溫柔,看向她。
趙錦繁沖他搖了搖頭。
李知行以扇子遮面,明白這是她是在勸他,不要逼阿羊。
左看一眼右瞧一眼的葉小姐也适時出來打圓場,對阿羊道:“好好好,你不想說就先不說,”見他臉色蒼白,又道,“你身子才好,還是多歇歇吧,三日後腿好了就要幫戲班做活了。”
阿羊颔首,道:“我知道了。”
“好,你回屋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