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
“丹恒!”
裝載着單分子鋸的無人機迎着姬子的呼喚與淩冽的風自丹燭的頭部襲來,這讓祂不得不松開卷着擊雲的龍尾,轉而用它去防禦着來自無人機的突襲。
兩者的相碰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而伸出去的右手部位所感受到的突然加強的重力也迫使着丹燭伸回右手,向後一躍回到房間的中央,以避免在此等情況之下所産生的房間殘渣在重力壓制的作用下彈射到自己。
死死地盯着位于自己不遠處的丹燭,丹恒重新拿起擊雲,擺出了雲騎槍術的起手姿勢。
反觀丹燭,即便被所有趕過來的列車乘員們充滿敵意地注視着,祂依然是不慌不亂地輕輕拍打着沾上了不少灰塵的白色半袖與深藍色假領。
那條象征着持明半身的龍尾甚至還饒有閑心地把奧博洛斯還在緩慢愈合的身體拍下架子,将那些因為打鬥而不慎掉下架子的娃娃們都一一卷起,重新放回架子上。
“這樣會被原房間的主人罵的。”
盡管早已有所預料,但丹燭輕描淡寫的語氣與祂若無其事地整理着衣着的動作還是讓在場全部人都心頭一緊。
不曾在意過他人的心思,丹燭話語一轉,“不過既然那隻帶有白珩氣息的生命體無法回答我的問題,那你們這麼多人,至少應該有一個人可以回答吧。”
垂于丹燭左側尖耳的一縷繡有茶花花紋的暗紅色布條随着祂的話語無風自動,隻見在丹燭幾近遮蓋了耳朵的碎發中,布條上還夾着一隻僅有半邊的鑲嵌着金邊的山茶花耳夾。
這是丹恒第一次發現,也是他第一次察覺到瓦沙克與丹燭的差别。
而耳旁那縷與自己仇人相似的暗紅色布條與衣着乃至耳墜上都無處不在的山茶花刺繡與圖案,而先前在自己房間裡,雨别與丹楓那帶有懷念之情的發言更是讓丹恒不由得再次确認了一個事實。
不管丹恒願不願意承認,面前之人早已被丹楓和雨别(他的前世們)打上了屬于他們的記号。
“我再來問一遍,丹楓在哪裡,我又在哪裡?”
——
事出有因,丹恒原本也不想打擾仙舟結束後每次遇到自己都會下意識躲起來,就算被三月和星一塊半強迫地架着來到自己面前,也會左看右看就是不直視自己的瓦沙克。
他在盡可能地回避我。
深知人心的智庫管理員丹恒很早很明白這一點,但對于一條被無數前世記憶裡糾纏的龍來說,明白和理解是兩碼事。
【至少燭現在沒有像現在的應星一樣把你認成我,這點你就應該知足,所以你們最好在列車再次啟程前解決這種令人不快的關系,‘我’。】
打從丹恒在鱗淵境接受飲月力量後,丹楓便一直以旁人看不見的持明蜃影浮現在其左右,現在的他自然也不例外地霸占了智庫裡唯一可以稱得上床鋪的地方,雙手抱胸冷哼了一聲。
顯然丹楓對這位甯可縮在智庫裡露出被稱作持明半身的龍尾,讓其不安地甩來甩去的轉世的别扭行為很是不過眼,對于他這種高傲的性格,有什麼事就應該當面說清楚,而且……
【祂是丹燭,不是其他人。】
丹恒自是明白丹楓後半句是什麼意思,卻也更是因此而生起一股他說不清,也道不明的煩躁之情。
“祂是你認識中的丹燭,但我認識的應該是星穹列車的乘客瓦沙克。”
龍尾重重地拍在地闆上引起一陣灰塵激蕩,丹恒再也無心裝作專心緻志整理智庫的樣子,充滿怒意地注視着不遠處的丹楓。
【那又如何?若不是我們的存在,你迄今也隻會記得丹燭,而非瓦沙克,‘我’。】
坐在機箱上用手指輕點着懸浮的重淵珠,最初提議用鱗淵境封印建木的持明龍尊,也是把枷鎖死死扣在龍尊這一身份之上的罪魁禍首——雨别嗤笑着加入了談話。
在他的手裡,那顆在戰鬥中能殺敵千裡的珠子不過是一顆供人把玩的圓形小球。
是了,這點是丹恒無論如何都無法反駁的一點,他不知道瓦沙克是如何完全做到把自己記憶中“瓦沙克”這三個字的回憶都替換成“丹燭”,又是如何把知道瓦沙克這一名字的人全都封口,讓他們在自己面前隻能提起“丹燭”這個名字。
要不是丹楓和雨别不受瓦沙克替換記憶與禁言的影響,自己應該還是隻會記得丹燭。
丹恒想到了在鉚釘鎮裡仿佛卡住脖子說不出半句話的星與她在胡亂間打出的不明所以的手勢,現在看來大概在那個時候,甚至在更早的時間點(或許是在自己上車的時候),瓦沙克對周遭人的影響就已經開始了。
【無需介懷,瓦沙克即是燭而非燭的影子,燭即是瓦沙克而非瓦沙克的前身,】
【就算你與應星都秉持着盡數切割的想法全盤否認了我和他的一切功與過,把自身視為丹恒與刃,如今你們也妄圖抗拒着瓦沙克與燭之間必然存在的等号,但唯有這一點,毋庸置疑。】
丹楓的直白發言引起了丹恒的沉默以對,他無法反駁對方的說辭,因為這是連瓦沙克自己本人都希望的事實,也是在姬子等人的默認認同下所保持的現狀。
【祂那個隻希望着‘嘲風’記得‘丹燭’而非‘瓦沙克’的想法,如孩童般天真又無知,卻在其掌握的力量加持下,以如此荒誕卻有效的方式實現了。】
彈指一揮,那顆黑白相間的小球便依從着雨别的指令飛至丹恒的身邊,在他伸手想要去觸摸時又晃晃悠悠地飛至雨别身旁,引來了一人無語的凝視與另一人壞心眼的哼笑。
【想要徹底割舍前世,不論是從你個人的看法,還是從他人的想法看,對于持明族來說都實為天方異談之事。】
眼見丹恒又想要擺出他所堅持的二人論概念來反駁自己,雨别反而不緊不慢地繼續往下說,
【就像你先前會乖乖遵守羅浮仙舟給丹楓下達的不得踏入半步鱗淵境的禁令,現在建木一事結束後你還在使用着那個短生種(應星)鍛造的擊雲,手上依然佩戴着由丹楓拜托持明巧匠打造的遊龍臂鞲,而在不久之後,你仍要履行持明龍尊的職責去封印建木。】
【不管你如何否認,你,無法完全逃離我,還有丹楓的影響。】
在雨别這條不管是算上作為持明龍尊存在的時間,還是算上作為持明蜃影存在的歲月來說都已經活了不知多久的青龍看來,丹恒的想法還是太過稚嫩,而他好巧不巧又是曆代的持明龍尊裡說話最不給他人留情面,也是最偏執的一條。
如果是燭在這裡,或許我會稍微用一些過于委婉的話語,好吧,或許也不會,大不了過後陪祂偷溜出去逛街即可消氣。因為不論如何祂是不會對“嘲風”抱有任何負面情感,丹楓這個跳出了常理之外,否認了祂的龍除外。
滿意地看着丹恒被自己的發言又一次陷入沉默狀态,雨别心想,他果然還是喜歡看到他人被自己發言搞得無言以對或是想說又礙着自己實力不敢說的憋屈表情,當然,後者是龍師還有豐饒孽物限定。
【雨别。】
到底還是念在丹恒迎來了龍尊們夢寐以求的自由,丹楓出聲阻止了雨别準備繼續往下說的念頭。
【啧。】
把重淵珠輕巧地從這旁推至另一旁,又操縱着它從另一旁咕噜咕噜地倒退回自己手中,雨别悻悻然地啧了一聲,停止了自己唱黑臉的想法。
停頓了一會,與龍師扯頭花多年的丹楓到底還是深懂如何給對方畫大餅的方法,采取了安撫為先的原則開始唱紅臉,
【雨别的話别當真,他的糟糕性格便是注定了他對你說不出什麼能聽的好話,待你整理好智庫後還是先休息為妙,燭的事情可以再議。】
然而丹恒還不知道的是,距離他沉浸在回憶的夢境中被丹楓和雨别分别用禦水術潑醒的時刻,還有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