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說實話對于奧博洛斯會甯願呆在車上也不願踏入匹諾康尼半步這件事,瓦沙克多少還是有所察覺的。
誰讓某隻烏鴉在聽到帕姆報道即将開始躍遷的時候就一直保持着一蹶不振的狀态,更何況祂和希佩本來也就沒有多大的交情,就連被一股腦丢棄的記憶裡都沒有幾分關于同諧的回憶。
所以對于丹恒主動提出留守列車這碼事,瓦沙克如果說自己沒有半分察覺丹恒,這個拙劣的謊言連無辜躺槍的三月七和星都不會相信。
雖然祂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到羅浮上面那些糟心事帶來的後果,還需要丹恒如同品嘗苦果般慢慢适應,然後永不回味。
隻是理解對方決定和接受現實是兩碼事,瓦沙克顯然不是很想接受後者。
因為後者每次帶給祂的未來,永遠都是向着祂所能看見或無法看見的最殘酷版本無情地碾壓着希望而前進。
“……還有,燭。”
結束了列車設備相關注意事項的交接行動,丹恒突然喊住了坐在沙發上自己心愛座位上發呆走神的瓦沙克,結果在成功得到了一份“有什麼事”的眼神詢問後,他反而是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别過了頭,
“這件新衣服很适合你,很好看。”
即便瓦沙克沒有注意到丹恒微紅的耳垂,兩個對方不常說出口的“很”字就已經足矣證明這身加急做出來的新衣服很适合自己。
不過說是加急,實際也沒多加急,隻是從夢境中出來就立馬把奧博洛斯和白汀分别用不同力度丢(抱)出房間,然後從繪制版型圖開始就以眼睛都沒合過,水都沒喝過一口的速度幹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後的結果。
這是瓦沙克在沒有和白汀相遇前偶爾也會幫瓦/爾/特趕ddl的正常速度,隻是從翁瓦克樹海帶回白汀以後,幫人趕ddl這種事情就已經像因為年老失修而掉落的牆紙般逐漸脫離了瓦沙克的生活,苦被ddl糾纏已久的瓦/爾/特對此深感遺憾。
“……謝謝?”
最終還是在“我也覺得很好看”與“謝謝”兩種回答中,瓦沙克還是保守地選擇了姬子曾經教過自己如何回應他人好意贊美的後者,卻又因為回答太過猶豫,導緻更像不情不願地說出一句感謝。
好在聽者早已從其他持明族的記憶知曉或是自己親身體驗過瓦沙克與“普通”二字相差甚遠的待人方式,隻是迅速調整好了會被雨别調侃的過快心率,在臉頰也恢複原本平淡無奇的神色後輕輕“嗯”了一聲,又迅速開啟下一個話題。
“等列車抵達匹諾康尼後,記得多聽聽姬子和楊叔他們的建議再行動,不要輕易掉隊……不,後面這個要求對你來說或許太過嚴苛,我待會再去和姬子說一聲吧。”
丹恒的本意是希望瓦沙克不要像雅利洛或是仙舟那時候因為自己的方法明顯更高效而三番兩次擅自行動,但轉念一想在匹諾康尼上又會有極大概率像前面兩個星球一樣,丹恒到底還是沒有把後半句的囑托完整地說出口。
遇上既不是瓦沙克認識,也不是丹燭認識,而是對方在更久遠時期所認識的人類後代或非人生物,仗着列車上所有人都沒有參與過的熟悉而把祂拐到陌生角落或者做别的事……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盡管從上次列車誤入巨真蟄蟲胃袋第一次正面接觸某個與自己有相似聲線,還能活蹦亂跳的同諧令使的時候,丹恒就看出來那家夥像蟲群一樣空空如也的大腦裡肯定沒有多少能寫出來的好東西,但他是絕對不會承認上面這些假設都是對方有99.99%可能會做出來的事情。
至于剩下那0.01%可能性還是看在瓦沙克很有可能會顧慮到不能在匹諾康尼與列車成員分散太久而提出的婉拒,丹恒才不情不願地把這份微小的轉機給一并算去。
“我明白了,那你在列車上好好休息。”
對丹恒突然改口的行為就像是對自己時常因為外界因素産生猶豫不決的情緒一樣習以為常,瓦沙克很輕易地接受了對方說辭來結束這段發生在即将到達匹諾康尼前的日常對話。
如果用三月七某個最近愛玩的橙色遊戲裡的人物名言來說就是“同事之間,就别這麼暧昧了吧。”,如果用丹恒自己的發言就是“這種事每分每秒都在宇宙中上演,你我的感情是真實的,但也并無特殊之處。”
但不管用哪種說法,瓦沙克是的的确确不喜歡與他人有過多來自日常的交流,哪怕“他人”指的是丹恒或是其他許願者。
所以在從丹恒口中聽到了自己原本就想要聽到的誇贊,瓦沙克順勢而為地留下一句聽上去假惺惺,實際上卻已經是祂所能給出的最大安慰後,祂便直接像個無所依傍的孤魂野鬼般心滿意足地飄着離開了丹恒的房間,全然不理會被其抛在身後的一聲欲言又止的歎息。
既然在事情尚未開始之前就已經做出了自己的決定,那麼有些囑托自然也不必說出口,讓其消失在無人知曉的時間長河中是它最好的結局。
【你就這麼放任燭和你那些列車夥伴去那個臭名昭著的監獄星?】
在瓦沙克剛出去不久,雨别的質問便緊跟着關門聲從丹恒身後幽幽傳來,顯然他并不是很滿意丹恒做出的決定,奈何掌控這副龍尊軀體的不是他而是丹恒,他的想法也僅能作為對方作出決定而給出的參考。
“在你的時代的确是臭名昭著,但放眼現在,它是遠近聞名的「盛會之星」。”
輕揉因為接受過多曆代龍尊記憶而發疼的太陽穴,丹恒反駁着雨别的詢問,自然也是毫不意外地收獲了對方不屑的輕嗤。
【即便是無數次輪回轉世亦或是其後代,人都改變不了本性特有中的下賤,狗更是改變不了基因中隐藏的奴性。】
雨别是真的可以隻憑借他一張隻需要張口閉口的嘴把整個星球的人全都得罪,知道對方在話語修辭方面已經是因為要說給自己聽而收斂了不少的丹恒又一次與對方那個時代的持明龍師産生了跨時代的共情,僅限在和雨别交流程度上達成共識。
“……總之就算我有心下車也無力去實施你與我這份共同的祈願,‘飲月君’的曆代記憶無時無刻不在糾纏着我們,這點你和丹楓不是最清楚的嗎?”
特意用了“我們”這個極具象征性的詞語将事實完完全全攤開,丹恒在意料之中地看到了側躺在桌子上明顯已經半龍化的身軀一僵。
他一來是當真不喜太過喧嚣的地方,近期陪列車上其他人去羅浮仙舟過新年已是丹恒的極限,二來則是在離開了幾乎貫穿每一代“飲月君”記憶的羅浮仙舟後,那份宛若上了身的油漆般無法輕易消除的記憶,它又開始不安分地躁動起來。
隻是油漆好說歹說也可以借用姬子或是三月七的卸甲巾或卸妝水輕易抹除,但那份記憶不一樣,它隻能由丹恒,由丹楓,由雨别,由他們這三位在混亂記憶中還仍舊能夠保持自我清醒的持明龍尊(過去式)來共同承受,一直不見蹤影的丹楓也正是因為這份姗姗來遲的記憶躁動而率先陷入了無人打擾的深眠。
要不是雨别再三用不太好聽的話來保證對方隻是睡得比較沉還沒到死的地步,加上自己也能透過兩人間時有時無的雙向聯系,隐約感覺到對方現在的狀态确實比先前蘇醒時和雨别一唱一和嗆自己的時候還要好上幾分,丹恒差點要以為自己也到了要經曆黑發龍送黑發龍的年齡。
【你已經算比較好的了,小子,起碼輪到你這屆的時候是我和你還有丹楓三條龍來一起承擔這些記憶。】
就算剛剛被丹恒那麼幽幽一嗆,雨别還是念在這是自身轉世不是其他人的份上,耐着想直接來一顆重淵珠讓對方看看宇宙為什麼如此大的性子給他解釋。
【在你以前的持明龍尊,他們都是獨自承擔這些足足跨越了千百年琥珀紀的沉重回憶。】
每次談及這些過舊的往事,雨别總會皺起眉頭,身邊開始不自覺地散發着強烈的壓迫感,隻有在這時候丹恒才有種面前這條不怒自威的龍是第一任飲月君,也是一意孤行做出喚醒燭和用鱗淵境封印建木這兩件事的始作俑者的感覺。
但這也就能解釋為什麼曆代飲月君的精神狀況永遠都保持着那種岌岌可危到動不動就會把龍師褪鱗變成持明卵的狀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