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流螢來到了據稱是「黃金的時刻」邊緣地帶的築夢邊境,在這裡穹認識了坐在椅子上那位看似慈祥,實則内在虛無一片的白發老者查德威克,又悄悄借用了一下鐘表把戲的力量,稍微欺騙了一下盡職恪守的家族獵犬成員進入邊境更深處。
一邊祈禱着希望鐘表小子寬恕借用力量的自己,穹一邊借助夢境千變萬化的特性來到最深處的「秘密據點」,與流螢共同欣賞着從遠處地平線處緩緩升起的旭日。
說實話他不太理解流螢為什麼要帶着自己哼哧哼哧地繞着築夢邊境跑了一大圈,最後又在原本位置往下乘坐像泡泡龍一樣的綠色氣泡彈珠就能輕松抵達的位置停下說着這裡是自己的「秘密據點」。
但轉念一想,這或許是對方不為人知的個人興趣,穹在一瞬間就像漫畫裡吃下了光之天使血肉的萬聖節孩童般逐漸理解了一切,并送上了擁有尊重祝福理解三重含義的一鍵三連。
和對方拍下了一張具有紀念意義照片的同時,穹決定下次帶星也來這裡看一看夢境的邊緣。
隻是接下來的事情實在是有些超出穹的預料。
跟着流螢重新回到了「黃金的時刻」,兩人在空空如也的廣場上重新遇到了滿臉失望,卻還是一口一個肉麻到起雞皮疙瘩的“親愛的”的桑博。
穹不知道桑博來到匹諾康尼後到底得了什麼連美好的夢境都沒法完全醫治的大病,也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說一些比謎語人還要謎語人的發言,他隻是在不知為何昏昏沉沉的情況下被對方如同軟綿無力的棉花糖般輕輕一彈,就直接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而在意識完全陷入黑暗前,就算隐約看到面前的「桑博」幻化成了一位頭戴紅白狐狸面具,眼睛中閃着詭異梅花狀光芒的雙馬尾少女,猜到桑博可能和這件事真的沒有多少關聯,穹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對疑似無辜的對方大罵了一句,
桑博·科斯基你這個該死的深藍野人!
再次從夢中睜眼醒來的時候,穹感覺自己的大腦仿佛就要被像吸水的海綿般過于膨脹飽和的廢棄知識給硬生生撐破,簡直和真理醫生偶爾來列車給星上課的時候,自己被星強拉着一塊聽課時産生的頭暈感如出一轍。
頭好癢,仿佛真的就要長出大腦了一樣。
扶着腦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穹以一種如同蝸牛爬行般的速度摸着牆壁在房間内緩慢前進,最終在聽着不知道到底是誰在說話的奇妙BGM,他終于推開了那扇未曾上鎖的門,看到了方才與自己一塊遭到了「桑博」襲擊而同樣陷入昏迷,卻先一步蘇醒的流螢。
起初穹還很單純地認為隻要兩人齊心協力,就一定能從這個被稱為是「真正的」的世界裡脫出,但很顯然,如果這一切都會像他的想法一樣如願實現,那麼他們就不會被困在這間滿是堆疊起來的電視機的奇妙房間裡,去面對那隻渾身上下都長滿眼睛的憶域迷因。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全都如同全速前進的列車般,不可避免地駛向了沒有任何已知線索的未知站台。
甚至連應該作為列車乘客一員的穹都是滿頭霧水地被另一名登上了列車的乘客流螢強行拉着,在一位戴着紫色頭紗的「憶者」黑天鵝的協助下成功以沒有買票的逃票乘客的身份脫離了這片被強行進入的「真正的」。
然後,在那位剛認識不久的天才俱樂部成員——查德威克平靜卻夾雜着虛無般空無一物的溫和注視下,穹再次睜開了眼睛。
自己再次回到了夢境的邊緣。
注視着在現實中最不可能實現,在夢境裡卻作為築夢邊境象征性建築物的彭羅斯三角,大腦還在恍惚中逐漸重組的穹意識到了這一點。
——
蒂索克二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好人。
被對方親自授予的「灰騎士」稱号讓星足以在「黃金的時刻」裡的大部分時間内都暢通無阻,所有人都願意賣蒂索克二世一個不大不小的人情,哪怕是剛被她授封的貼身近衛也是一樣的道理。
就算那位耐心的獵犬所說,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麼會自稱「皇帝」,但她确實是一個在逐夢客裡都難能可見的「好人」,所以星也願意以一聲帶有尊敬意義在内的“皇帝”來稱呼蒂索克二世。
“……按照你的說法解決這些内心出現了明顯問題的家夥們,我真的能夠找到穹嗎?”
在準備去之前彙合地點尋找蒂索克二世的時候順着鐘表小子的意思拐了一個彎,将「悲郁」齒輪塞入那位聲音很好聽,卻很容易忘事的服飾店店員柯柯娜的心緒表盤,在等待着鐘表把戲發生着應有作用的同時,剛獲得了「灰騎士」新稱号的星詢問着據說在不同地方見到了穹的對方,
“嘀嗒,隻有邪惡的石頭老闆會騙人,正直善良的鐘表小子才不會騙人!”
星話語中隐含的不信任實打實戳中了鐘表小子和它本體一樣小且柔軟善良的心靈,以至于它就像驚夢劇團即便陷入失控,也仍舊為觀衆們帶來驚喜與驚吓的冰火二重天體驗的圓幕先生般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成憤怒的模樣,惹得星連連擺手道聲不是。
雖然自己還沒有完全信任它的話就是了,但這件事可不能讓對方察覺到。
不然對方肯定會露出那種仿佛天都要塌下來的沮喪表情,然後又在那裡大聲嚷嚷鐘表小子不會騙人。
将棒球棍上在揮舞毆打敵人時不慎沾到的黑紫色液體甩掉個大半,嘟囔着這回事的星試圖用自己的黑色手套來拂去唱片帶上的灰塵與其他本來就有的不明污漬,但她的舉動隻會是徒勞無功的行為。
最終發現自己無論怎麼樣都擦不幹淨上面存在得仿佛比自己年齡還長的殘留痕迹,星隻好自暴自棄地重新回到了「黃金的時刻」,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地将這張被委托帶回的唱片交給了那位正在努力用手指摳着喉嚨,企圖通過刺激咽部這個方法進行自我催吐的唱片原本持有者。
她的确聽出了柯柯娜的語氣不太對勁,甚至能從她太過「正常」而顯得十分突兀的轉變隐約察覺到對方有着很嚴重的赴死念頭,但如果不是鐘表小子的語氣實在太過着急,而且柯柯娜也關系到自己是否能和穹重逢這件至關重要的事情,星是不願意繼續在對方的身上繼續花費自身本來就所剩無幾的時間。
就算她知道穹在「黃金的時刻」多半是不會遇上什麼危及性命的危險,但感情這種東西有時候都得有個比較和選擇才能襯出來,事情的緩急輕重這種事情就更加了。
對星來說哪怕下一秒星期日就要鄭重宣布匹諾康尼因為泯滅幫還是納努克本神的親自到來就此走向毀滅,也完全比不上和自己半身重逢這件事更重要。
在鐘表小子的指示下利用柯柯娜最重要的唱片作為替換鎖芯進入了對方的心緒空間,已經從初來乍到的無名客完美轉職成一回生兩回熟,隻差給别人發預告函的心靈怪盜的星站在令人眩暈的高樓上,輕車熟路地看着自己成為柯柯娜的倒影,然後又在一次接着一次的打擊中逐漸迷失原本的自我。
這段記憶的終點會存在什麼東西?這段記憶的終點空無一物。
這段記憶有意義嗎?這段記憶毫無意義。
那麼那段記憶的終點會存在什麼東西?那段記憶的終點并非空無一物。
那麼那段記憶有意義嗎?那段記憶存在意義。
感受着即便自身帶着手套也能體會到的刺骨寒意,星苦中作樂地想着自己此刻握住的并不是柯柯娜的雙手,而是一塊不會因為外界溫度變化而融化一絲一毫的堅冰。
盡管如此,她仍然沒有松開緊握的雙手。
“……我并不認為自己在幫助你擺脫什麼困境,也無法感同身受地理解你經曆過的一切,而且說到底,我原本也沒有多餘的時間管你這件事。”
面對柯柯娜幾乎是歇斯底裡的掙紮與哭喊,星打着哆嗦将自己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在對方無法掙脫自己的同時,盡可能将自己身體的溫度傳導給她。
“那麼為什麼……”
柯柯娜停止了哭喊,不可置信地望着嘴上說着完全沒有時間來管自己,身體上卻很誠實地把自己拉得更緊的星。
在星看來,哪怕是穹和自己這種沒有雙方就幾乎寸步難行的親密關系,都無法做到完全地理解對方的想法,更别提外人僅僅隻在言語上所建立的“我理解你”了。
那不是“理解”,隻是帶有強迫意義的“認同”。
而任何建立在“無法理解”程度上的認同,即便表現得再多麼悲傷或是同情,都不過是将自己的想法強加于他人,是根本沒有任何存在必要的客套發言。
但即便如此……
“我隻是知道,就算舊人已經無法挽回,從未逝去的過往也仍舊會如同看不見也摸不着的夢魇般繼續不斷糾纏着你,現在,至少是此刻也絕對不是我能夠放手讓你繼續沉浸于悲傷的時候。”
這是星從瓦沙克在日常裡最喜歡做的“雖然我不理解你的想法,但我會認真傾聽并尊重你的一切觀點”的行為裡逐漸摸索出來的大道理,也是構成了她現在為人處世的态度中最重要的一點。
“而且如果你真的想就此放棄自己,那麼在我即将成為你的倒影,即将經曆了你的人生的那一刻,我就應該重新回到「黃金的時刻」,而不是在這裡拉住準備墜落的你,柯柯娜。”
周圍如毫無規矩可言的寒潮般襲來的低溫與僅有黑白色的空間随着心緒空間主人的心情變化不情不願地退場,重新感受到正常溫度的星深吸一口氣,說出了原本不願意在尋找穹的道路上多分出一絲精力給其他事情的她,現在卻還是認命地當一個無證的非官方心靈怪盜來解決這件事的真正理由。
“你沒有放棄自己,所以哪怕毫無意義,哪怕對手是虛無那個長得黑不溜秋的皮蛋星神,我也必須挑戰它。”
雖然說這句話帶有對星神的大不敬發言,星甚至還幻聽到隻有某個每逢模拟宇宙dlc更新就要把它搞死機一次的樂子星神才會發出來的熟悉嬉笑和複合式拍手聲,但她卻是以很認真的态度來說出自己的結論。
“……您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女士。”
沉默地聽完了星的自白,眼中還帶着淚光的柯柯娜斟酌着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奇怪嗎?或許如此吧。
星不以為然地歪了歪頭,要知道她可是經常在他人詫異的目光下對垃圾桶和快遞箱下手的銀河棒球俠,還是被經常待在瓦沙克身邊的那隻烏鴉親口認證的星核浣熊精,柯柯娜的這句評價對她來說就是瓦沙克生氣——不痛不癢。
“所以可以請您……把手松開一些嗎?不得不說,您的力氣還大的。”
如同不摻任何雜質的玉石般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柯柯娜發自内心地笑了起來。
下一秒,她的心緒空間悄然破碎。
接下來的事情該怎麼說才能不那麼煽情啰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