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拉紮莉娜(你),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愣神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就算按照誕生年份來說,滿打滿算下來都隻有十三歲的加拉赫很快就反應了過來,矢口否認他剛剛滿是失态地暴露在其他人面前的無心之言。
“在無所不能的匹諾康尼夢境裡,萬事萬物皆有實現的可能。就連「神秘」的幻想都能夠化為毫無半分虛假之意的真實,所以我(“拉紮莉娜”)的出現也并非什麼完全不可能之事。”
通過「同諧」的共鳴隐藏起自己與太一(秩序)融合後特有的雙重混音,以“拉紮莉娜”的假名自稱的希佩依照着曾經作為哥倫比娅的習慣,嘴角揚起了一抹得體的淡笑落座于吧台的高腳凳上。
“更何況相比我(“拉紮莉娜”)的出現,你(“加拉赫”)的出現才是最讓人感到驚訝的事情,不是嗎?”
像被「家族」吞并了一切功勞的“背叛者”拉格沃克一樣用食指有節奏地輕扣酒吧裡的木制吧台,希佩在舉手投足間展現的行動與微微吐出了有毒尖牙的言語無不和隐藏在鐵爾南記憶中那份僅屬于機修工的無聲優雅如出一轍。
深陷蟲群而死的鐵爾南構成了加拉赫的主體,他的記憶自然也成為了組成加拉赫記憶中最主要的一部分。
他可以自嘲自己是一隻被家族打斷了脊椎骨,拔掉了獠牙的流浪狗,也可以任由他人嘲諷着自己背叛米哈伊爾的行為,但他唯獨不能容忍别人頂着往日友人的皮囊,又借以另一位友人的熟悉姿态在自己這位用無聲的行動背叛了他們的友人面前肆意妄為。
這是對他們的亵渎。
若不是顧忌這裡還有無關緊要之人(星穹列車的各位和舒翁)以及跟着這位“拉紮莉娜”一同前來,在匹諾康尼的夢境裡都聲名遠揚(正面意義)的同諧令使,加拉赫早已對來者使出一擊暴擊60爆傷180的香槟儀禮作為見面禮了。
“我的出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
将一罐自己剛用單手開瓶的罐裝特飲放于酒吧桌台上,對因為自己未加收斂的力度而發出的一聲悶響置若罔聞,加拉赫隻是沉聲詢問希佩的真面目。
“我是誰?那可真是個好問題,也是一個壞問題。”
同樣對對方發出的聲響置若罔聞,與加拉赫帶着一絲微不可及的嚴肅神情相比,希佩毫無緊張感地發出了如同銀鈴在其指尖上微微晃動的輕快笑聲,完全沒有把加拉赫放在眼裡。
盡管使用自身「同諧」的力量讓希佩能夠輕易判斷加拉赫所言所問是否皆出自他的真心,但在自己一手創造的樂園裡,祂還是更喜歡通過自己的判斷來辨别真僞。
“我既可以是你心心念念的前繪測師‘拉紮莉娜’/遺失之夢的回響,也可以是在邊陲監獄裡與你們相識的匹諾康尼之父‘哈努努’/為之奮鬥的未來,亦可以是被你親手背叛的‘鐘表匠’拉格沃克·夏爾·米哈伊爾/充滿苦痛的過往,又或者……我可以是你(鐵爾南)/放棄掙紮的當下。”
身體進一步傾向了吧台,以下半身微微懸空的姿勢用加拉赫無法抵抗的力量伸手拽住了他被束于胸前的酒紅色領帶,稍微放任着「同諧」共鳴将自己的混音輕微展現在對方面前的希佩将嘴唇貼在加拉赫的耳邊,宛若一位對即将到來的離别懷着僥幸心理,妄想着時間在此刻停滞不前的優秀情人般低聲述說着祂的完美回答。
那是情人般的呢喃細語,亦是毒蛇對勢在必得的獵物張開了已經分泌出緻死毒液的血紅色大口。
“但前提是你真的能确定,你(加拉赫)/潛藏于夢的死亡……一定會是你(鐵爾南)/放棄掙紮的當下嗎?”
輕而易舉地解開了對無辜領帶的過多束縛,讓身體順着重力的呼喚成功回歸高腳凳上,希佩再次有節奏地敲了敲木制吧台示意被自己話語震驚到的加拉赫回神,笑意盈盈地點了兩杯不在菜單上,但在拉紮莉娜和拉格沃克記憶中最受歡迎的火爆飲品。
如果不是那抹揮之不去的餘溫仍然停留在自己的耳邊,或許連加拉赫都會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突然在不應該出現的場合裡,見到了不應該出現的友人自己臆想而出的幻覺,隻是自己的黃粱一夢,更别提隻是聽到加拉赫詢問“你是誰”後,就隻能看到希佩與對方的親密接觸,卻再無下文的其他人了。
“……唉。”
微微張開嘴想要對正在等待着自己調配的“拉紮莉娜”說些什麼,但千萬條與此時此刻此景相關的疑惑和僅會造成自我感動這一個無用結果的諸多感歎最終隻是化為了一字簡短的感歎,加拉赫認命地拿起了調酒杯開始調制。
——同一時刻——
對某些人來說名字還真是一個神奇的東西,雖然對我而言這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稱呼罷了。
雙手抱臂将重心依靠在後背的牆壁上,神色漠然地聆聽着“拉紮莉娜”這個理應被遺忘在曆史中的名字作為沒有受到邀請函的無禮開場白,被來曆不同的雙方帶有不同情感色彩地暴露在這間隻在酒店夢境深處營業的驚夢酒吧,達達利亞隻是分了連5%都不到的注意力給正在收集着調酒用的飲品的星和三月七一行人,便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被他輕放在桌子上的提燈上。
就算是自己擁有着被外人皆知的稱号「公子」還是隐藏在公子之下的達達利亞,亦或是當下隻有燈和其他那幾個和自己在大部分時間内都不對頭的前同僚才知道的阿賈克斯三個不同的稱呼,達達利亞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但對于瓦沙克,他又會是另一種态度。
即便這是自己自以為是的自作主張,達達利亞也不希望對方被迫背負着更多的責任與毫無益處的記憶再次從樹上蘇醒,然後日複一日地品嘗着這份帶有鸠毒的甘露,滿懷希望地等待着下下次輪回的開始。
因為一旦擁有了他人經手或是自己為自身獲取的稱呼,也就意味着與之相對應的記憶與責任都會在不久之後無視着所有人的意願,平等且均衡地降臨到每個人的身上。
所以如果條件允許,他更希望對方隻剩下“燈”這個簡單易懂,同時也是由曾經那個追逐着因波斯的蹤迹而不幸墜入最深處深淵的他帶給對方的稱呼。
但這個“條件”一定不包括希佩/“拉紮莉娜”/哥倫比娅。
沒有興趣分出更多精力旁聽希佩到底用那個隻會存在于曆史的名字與那位僞裝成獵犬的「神秘」調酒師聊了什麼,兩人間又是達成了什麼協議才讓那位調酒師開始手動調制兩杯深色飲品,達達利亞隻是神情專注地注視着失去了身軀,隻能依附在■■■■曾經為自己做的提燈(武器),才能出現在匹諾康尼夢境裡的瓦沙克。
“上次見你這麼狼狽的時候,還是在稻妻的那個迷宮裡……時間過得還真快啊。”
隔着燈壁觸摸着那道象征不滅精神的燭火,達達利亞自言自語般低聲感歎着隻有自己還記得的事情,而在酒吧特意營造的散漫氣氛下,連他幾乎都要把“生人勿近,熟人也勿近”這幾個大字寫在腦門上的漠然臉色似乎都變得柔和了幾分。
“說起來你目前所珍視的星穹列車乘客們就在酒吧裡尋找着能夠調飲用的原材料,不如趁這個難得在夢境中近距離接觸的好機會,你有什麼話想對他們,特别是那隻穿着旗袍的淡紫色狐狸說?”
沒有給瓦沙克問出“那時候”的事情具體指什麼,稻妻又是在哪個不知名的星球上等諸如此類的一系列問題,隻是突發奇想地進行着個人感歎的達達利亞很快就将頻道跳轉到了另一個會讓對方感興趣的話題,
而事實也的确如達達利亞所想發展,但又并不是完全如他所願地發展。
阿賈克斯希望我不要去追究他的失言。
就像在希佩舉辦的四人茶會中,對方因為自己的交換而被迫透露出他去尋找納努克的目的一樣,仗着自己無所不能的「眼睛」,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地知道真相與答案的瓦沙克同樣在第一時刻就意識到了他突然牽扯到星穹列車的用意。
祂本應可以不用理會達達利亞還是和上次一樣過于生硬的轉移話題,也可以不顧所謂隻有基于肉/體才會存在的“道德”觀念,繼續之前和剛才的話題。
但早已停止的喧嘩會在無我的夢境中再度響起,他人所求的安逸也會在永恒的夢境中如願以償,此身所在之處即為他人達成願望之夢(聯覺夢境)。
既然如此,作為無法創造夢境(做夢),也無法創造願望(無欲無求)的存在,自己才不能随意破壞現在勉強保持着一條直線的均衡狀态。
所以不管是哪一次,無論是過去還是将來,瓦沙克都決定會順着阿賈克斯的想法,将事實在一定程度上按照他希望看到的未來繼續發展。
或許不止是阿賈克斯,還有丹恒,星,穹,白汀,姬子……很多很多祂目前認為對實現「祂」的願望很重要的存在,瓦沙克都會盡可能顧及到他們的感受。
「砂金」除外,祂對那種過去的時間裡成功欺騙了自己不下數次的混蛋不會抱有一絲将其看為“許願者”的想法,即使此「砂金」非彼「砂金」。
“喂,星穹列車的各位,這邊。”
瓦沙克還在想着在這個時間點裡那位應該被「秩序」的叛徒——星期日以同諧的名義定罪而變得狼狽不堪的孔雀,真正的同諧令使就已經揮着手示意剛剛才把一瓶半個琥珀紀前的美夢糖漿收進背包的兩隻浣熊和一隻狐狸,外加一隻會走路的六相冰看向這邊。
“燈有話要我向你們傳達,當然了,聽不聽是你們的事情。”
與他踩到遲滞之水就會擁有長達120秒的漫長cd不同,達達利亞對這些不是很有必要的對話都會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目的,任由對方自行判斷是否要繼續往下聽。
就算選擇不聽而帶來的後果也是對方來獨自承擔,後續會發生什麼事情也與他一個傳話人毫無關系,更何況……被傳話人(瓦沙克)實際上就在他的身邊,隻是星穹列車看不到,也摸不着而已。
所以達達利亞才會如此坦然地接受那隻和自己互看兩厭,聽到瓦沙克的名字就巴不得用她那口保養得很好的尖牙咬上來的狐狸用看着一塊會動的肉的殺人眼神無差别地上下掃/射。
“當然要聽,但祂現在還好嗎?”
眼疾手快地拉住隻差一步就要撲上去從達達利亞口中問出瓦沙克下場的白汀,好不容易才和穹勉強把對方按在撲滿了毛絨地毯的地闆上,讓三月七給對方凍上一層不厚但也不是很薄的六相冰盾以防她再次鬧騰,終于騰出了手的星冷靜地詢問一直站在旁邊無動于衷地看戲的達達利亞,
“當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像是聽到了什麼類似自己那位忠于研究的同僚一個手抖就直接上演了一場研究就是爆炸的天大笑話般擺了擺手,達達利亞充滿詫異地看了一眼星,他簡直不知道對方到底是帶着什麼心态問出這個問題。
但看着星認真到如果不說出個所以然就會直接關門放白汀咬自己的堅定眼神,達達利亞還是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直接向她舉了一個最簡單的例子,
“假如在某個不知名的未來裡,你們星穹列車和「家族」都會因為一些我暫時還想不到的事情而成功登上了彼此間都在時刻更新的黑名單,那麼不管彼時的祂是否還是無名客派系的一員,‘燈是「家族」乃至整個同諧派系不可更改的座上賓’這個無可厚非的事實也依舊不會發生任何形态的改變,這就是「家族」,是希……神主的态度。”
達達利亞舉的這個不能算多好,卻也不能算多差的例子雖然讓星和穹都有一種很想拿出炎槍對準對方直接開打的想法,但他們不得不該死地承認,這個眼睛沒有高光,總是給人一種想把瓦沙克挖到「家族」的糟糕想法的混蛋說的例子又是如此該死地正确,以至于他們甚至找不出多少反駁的話語。
“回歸正題吧,燈讓我告訴你們,祂現在因為和公司派來讨債的花孔雀(砂金)所定下的約定,暫時無法在現實中與你們相見,但也不必太過擔心祂,祂自己會在處理好一切涉及威脅到你們休息的因素以後再來找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