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管姬子聽到燈的留言後臉上浮現而出的凝重神色,隻是一個無情的提燈代走機器兼冷酷傳話人的達達利亞在片刻地停頓後繼續往下說,
“至于為什麼不能來夢境裡……燈說你和那隻還在冷靜期的狐狸都能明白祂的狀況,我就不在這裡浪費過多解釋的時間了,這位紅發的姬子女士。”
姬子想她的确明白,從她很久以前在起夜時偶然經過大廳車廂,卻被筆直坐在沙發上睜着眼睛發呆的瓦沙克吓得睡意全無開始,她和瓦/爾/特就已經知道對方無法入睡的特性了。
“……這件事我稍後再和你們談,小三月,星,還有穹。還有這位達達利亞先生,還要麻煩你替我轉告一句話給瓦沙克,”
緊緊盯着半張臉都隐藏在陰影之下的達達利亞,生怕錯過對方任何一個可能有關瓦沙克的表情,姬子說出了她最想要告訴瓦沙克,也是包括白汀在内的列車成員全部人都想要轉達給對方的話語,
“不管祂現在處于什麼樣不可告人的困境,也不管祂現在的身份,列車永遠都會為祂預留一張星軌專票,歡迎祂的到來。”
——
“……”
距離達達利亞還有姬子她們的談話隻過了不到半個小時,端着兩杯來自無名的神秘調飲師的饋贈而走來的希佩就看見了自家的令使正撐着臉無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就連自己的到來都不曾分來一個眼神,全心全意地盯着提燈内不停跳動的燭芯。
“看起來是那位紅發小姐/‘領航員’的話語觸動了你幼小/脆弱的心靈,讓你開始懷疑/質疑起我/我們把瓦沙克/■■■■用提燈帶出來的行動/決定了嗎,末席/令使?”
将一杯「再見,吾愛」與「到牧場的車票」分别置于桌子兩旁,已經不願再隐藏的希佩在達達利亞的面前解開了對自身的束縛,讓獨特的雙重混音重新響徹驚夢酒吧的邊緣地帶。
“你本來就沒有多少褶皺可言的腦子終于被‘拉紮莉娜’對故人的思念泡壞了嗎,哥倫比娅?”
莫名其妙被對方背上一口大鍋,很是無辜的達達利亞用關懷傻子的眼神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突然發火的希佩,他甚至已經考慮要不要去「黃金的時刻」替這位擁有夢境所屬權的真正主人買一束菊花來代為祭奠祂剛逝去不久的腦子了。
“在涉及燈的事情上,我不會對你的決定提出任何反對的意見。”
随手拿起了用淡綠色同心圓吸管做裝飾物的「到牧場的車票」猛喝一口,被那股深綠色液體逐漸彌漫在口中的獨特辛辣風味冷不丁地嗆了一下,饒是有事沒事就鐘愛開瓶生命之水猛灌的達達利亞都因為這份不同于烈酒的複雜味道狠狠皺起了眉頭。
用餘光瞥見坐在了對面的希佩看到自己模樣後不經意間露出的得意洋洋神情,達達利亞敢肯定,祂肯定是因為想看到自己現在這副被奇怪味道嗆到,又因為在公衆場合無法當面吐出來的扭曲神情才沒有提醒自己。
“你能夠擁有/維持這樣的想法自然是最好的,畢竟……我/我們還不希望把你這樣一把好刀作為擾亂/破壞和諧的異類/叛徒進行處理。”
依照拉紮莉娜和拉格沃克在記憶中的喝法輕輕抿上一口揮發着濃郁玫瑰香氣的「再見,吾愛」,細細品味着随着吞入咽喉的那股淡粉色液體逐漸彌漫在口中的獨特甘甜氣味。
可不像毫無防備的達達利亞在瓦沙克面前露出那種失态的表情,希佩隻會遊刃有餘地輕笑着,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于對方面前,這是祂作為星神,也是作為曾經的魔神,亦是女王的傲氣。
自然,祂聽到了正在和姬子她們介紹着在臨終前被自己吞噬同化的拉格沃克(或是米哈伊爾)的事迹,也注意到了擁有鐵爾南記憶的加拉赫時不時向自己投來的複雜目光,但希佩可不會在意一隻落魄的喪家之犬會在酒吧裡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死人不會說話,敗者也無需發言,匹諾康尼的一切皆該為神主(自己)旨意而行動。
“星際和平公司其他無法入夢的随行人員可以放着不管,那個有着邀請函,被你(秩序)心愛的翅膀頭折了一□□翼的孔雀(砂金)你要怎麼處理,難道你還要這麼好脾氣地繼續容忍不是「家族」,隻是從你「魚缸」中被迫跳出來艱難求生的那半條野生魚(砂金)肆意妄為?”
從希佩的飲酒方式中慢慢摸索到了精髓,很快就适應這個奇特味道的達達利亞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這杯敬已死的和将死之人的特調飲料,漫不經心地詢問在不久前剛在自己面前了說出了永恒期望的神主本主。
一半的血統是信仰着在茨岡尼亞-IV被他們稱為是大地母神的太一的埃維金人,另一半的身份是星際和平公司派來想要收回邊陲監獄的「石心十人」,說是半條野生魚也沒什麼毛病。
“當然……這是不可能/無法容許的事情。”
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般,在加拉赫帶領星穹列車的其他人離開了驚夢酒吧後,希佩終于在再無旁人的角落裡,在達達利亞和瓦沙克或冷漠或帶有關心的注視下嗤笑出聲。
“‘拉紮莉娜’/‘拉紮沃克’還想要再見到舊日友人(鐵爾南)的心願/願望已然了結,那麼接下來就應該輪到将那些妄圖改變/破壞我/我們精心維護的一切/世界的狂妄之徒/叛徒都全數清除/抹除的時間/時刻,也是輪到你這把利刃/清道夫出場/登台表演的時候了。”
用那支被減去了尖刺的裝飾性玫瑰将本該層次分明的淡粉色飲品攪拌成如同親如手足又親密無間的「家族」般不再分離,希佩不再将目光投向那杯曾經是拉紮莉娜最愛喝的甘甜飲品,在達達利亞行動之前率先拿起了提燈起身,
“讓那位曾經在我們/我們的賜福/庇護下擁有着短暫幸福,被冠以‘卡卡瓦’姓氏的埃維金人/蜂蜜之人再次于虛假的‘諸神注視之地’(匹諾康尼),虔誠祈禱呼喚着吾等/我等真名,然後再次說出那道流傳已久的埃維金/蜂蜜祝詞吧。”
就像曾經賦予同諧令使之力的時候高高俯視着對方,在茨岡尼亞-IV被稱為三重眼睛的地母神「芬戈-比約斯(Fenge Biyos)」的太一/希佩微微睜開了隐藏在鏡框之下那雙總是溫柔注視着埃維金人,卻又無情地看着他們被卡提卡人屠戮至最後一人的眼眸,命令着祂手中最鋒利,也是最為好用的不詳利刃。
“彼時,我們/我就會像曾經他們曾在‘諸神唾棄之地’所期望/祈求的那樣,再次将吾等/我等的賜福/庇護僅降臨在他一人之上。”
若是得知埃維金一族滅亡的真相隻是信仰的地母神(太一)因為與希佩無法完全融合的沖突所導緻的自顧不暇,恐怕那位依靠着希佩出于看樂子的微妙心态才成功活下來,更是通過效忠克裡珀來勉強換取自己一線生機的35号奴隸指不定要對一整個同諧派系都産生至死方休的恨意吧。
曾經被希佩命令記錄曾經擁有卡卡瓦夏這個被母神賜福的名字的埃維金人的一切以供祂取樂,直至對方加入公司後才停止這個行為,繼續順着燈留下來的蹤迹去尋找對方的執行者達達利亞冷漠地想。
絲毫沒有生出任何想要同「家族」榮辱與共的高尚想法,他甚至早就和多托雷一樣做好了萬一哪天「同諧」真的被太一重新奪回主掌權,從希佩變成哥倫比娅倒台,自己就直接扭頭去當巡獵遊俠浪迹寰宇,反正巡海遊俠互相不認識,到時候再成為也完全來得及。
或者燈那時候是哪個派系的,自己就跟着對方成為哪個派系的一員,成為像假面愚者和悲悼憐人那種臨近派系的也不是不可以。
總而言之,達達利亞可不打算像星期日或者知更鳥一樣為了「秩序」/「同諧」獻出一切,他的生命早就不屬于任何一個被記錄下來的已知派系或是已知星神,自然就沒有會為此獻上心髒的狂熱感。
不過現在身為沒有和希佩完全融合的半吊子同諧令使,姑且還是好好聽一下勉強能算得上頂頭上司的前同僚命令吧。
起身向已經走出了驚夢酒吧大門,在門前微笑等待着自己跟上的希佩走去,比起随時要舍棄切片跑路的多托雷來說還算比較有職業精神的達達利亞認命地想。
——
借用克勞克影視樂園建造的那些巨大動畫角色,并将其當成教具把隐藏于憶泡之下的那些不為人知的曆史都大緻展現在姬子和三月七,還有在尋找瓦沙克/尋找星或是穹的時候經曆了很多事情,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睡意卻還是死撐着沒有睡着的白汀以及星穹兩人一狐面前,加拉赫認為自己這條老狗也是該合時宜地退場了。
“請等一下,加拉赫先生。”
但很可惜,對某些事情還心存疑惑的姬子是絕不可能就這樣輕易放過這條明顯知道不少家族秘聞的退休老狗并讓其黯然離場。
“您慷慨無私的分享的确解釋了不少先前我們總結而出的疑點,也驗證了不少先前的猜想,但還有一個問題,恐怕需要您再來解釋一番。”
果然還是沒有借着那些曆史成功讓對方忽略她最初的疑問。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已經知道姬子會問出什麼問題的加拉赫認命地轉過身,再次正對雙手抱胸看着自己的姬子還有一臉疑惑,不知道姬子為什麼要再次叫住自己的其他人。
“在匹諾康尼還是邊陲監獄的時候,星穹列車也曾到訪過這裡,而在那時候就有幾位「無名客」選擇将匹諾康尼選做了自己的終點站留在這裡,其中一位,她的名字便是‘拉紮莉娜’。”
沒有把第一個問題用如此直白的話語甩在對方的臉上,已經成功挽留住對方離開的姬子很有耐心且慢條斯理地帶着其他人回憶起前因後果,
“盡管她的身上沒有隻有星穹列車的‘無名客’才會擁有的車票,看到我們身上佩戴的車票也沒有多大反應,但在驚夢酒吧裡,我們都聽到了同「公子」一同前來的女性自稱是‘拉紮莉娜’,而你,加拉赫先生,你似乎和她的關系匪淺。”
在三月七若有所悟的驚歎聲中眼神淩厲地望着即便被自己揭穿,也仍然保持鎮定的加拉赫,姬子在對方的沉默不語中終于提出了從在酒吧見到兩人互動開始便已然明了的問題,
“你們間可能存在的錯綜複雜關系我并不是很在乎,但我在意那位‘拉紮莉娜’是否與曾經的「無名客」拉紮莉娜之間是否存在什麼必要的聯系,她是她的後輩或是有血緣關系之人,還是說二者皆為一人,以及……她是否又與‘鐘表匠的遺産’有關聯?”
這個問題完完全全就可以拆分成三個小問題,新任的領航員小姐還真是太看得起自己這條頹廢到隻能在泥濘裡摸爬打滾的老狗了。
表面上歎着氣,内心也在為自己沒能及時跑掉而歎氣哀悼的加拉赫想,但他還是權當幫助他們尋找米哈伊爾的謝禮,老實地回答了由一個又一個小問題組成的大問題。
“雖然我也很想大言不慚地告訴你們關于她的全部真相,但很遺憾,那位‘拉紮莉娜’的事情我都隻是一知半解,倒不如說就連我這條在匹諾康尼的角落裡苟延殘喘的獵犬,也是第一次見到她的存在。”
面對其他人顯露于臉上的失望表情,全盤否認了自己和‘拉紮莉娜’有任何陌生人以外的關系,卻已經通過那道不加任何掩飾的雙重混音而猜出對方真正身份的加拉赫話語一轉,對接受了帕姆請求一直在有意無意尋找三位無名客的他們提供了另一個與對方有關的線索。
“但我可以肯定,她與「無名客」拉紮莉娜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關系,至于原因……”
回憶着擁有那道如旭日般明媚笑容的她,還有即使在危難關頭也會維持紳士風度的他,與記憶中的鐵爾南在自身已經無法踏足的列車車廂内把酒暢飲的美好過往,加拉赫停頓了片刻,在穹和三月七“你快點說别賣關子”的焦急注視下緩緩道出了被「神秘」覆蓋的些許真相,
“她說話的方式、行為習慣、還有那張帶着眼鏡的笑顔,都與我印象中的「無名客」拉紮莉娜毫無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