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耐心地提醒分别位于自己左右兩側的丹恒和星,瓦沙克甚至還态度誠懇地提醒了一下站在自己身後,做好了釋放萬死無悔準備的萬敵。
甚至如果握住瓦沙克雙手的不是丹恒,也不是星,那麼在對方碰到自己的時候,祂就能夠憑借這個微不足道的借口,把此人未來所有的命運之線用那把不分你我的金色剪刀給一一剪斷。
畢竟就算是被戴上了項圈的寵物,如果在沒有得到主人允許的情況下也不會随意對人露出獠牙,多數時間裡瓦沙克也都隻是在等一個用來說服祂自己和命運的必要理由,再随意揮灑着祂那具隻要沒有被完全毀滅就能夠修複的萬能身軀從根本上去改變命運的走向。
“冷靜點,瓦沙克,達米亞諾斯這個肆意妄為的混蛋不值得你這麼做。”
哪怕在聽到達米亞諾斯擅自宣傳三月是粉霞天女的時候,自己就已經在心裡用光是想到就會覺得耳朵髒,但是完全可以概括此刻心情的無名客常用俚語把對方罵了個半死,但看在無名客助人為樂的原則上,星想她多多少少還是要在行為上阻止一下瓦沙克。
星的确希望達米亞諾斯為他本人的失禮行為付出應有的代價,甚至她也不介意讓正義的銀河球棒俠出現在奧赫瑪,但她同樣不希望看到瓦沙克為了懲戒對方而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不值得讓自己的同伴為了一介外人這麼糟蹋自己的身體。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星更加用力地握緊了瓦沙克的左手。
“我的看法和星一緻,達米亞諾斯這件事不值得你付出更多代價了,燭。”
還沒等瓦沙克說出什麼反駁的話語,丹恒便已經在星的眼神示意下接過了她出于好心的辯護,重複了一遍自己與星相似的觀點。
根據自己對瓦沙克的了解,對方大概會認為自己和星的處理方式太過仁慈,但祂也多半會看在姬子的份上不會說什麼重話,甚至就此放過達米亞諾斯。
丹恒對無名客們在瓦沙克心中的地位甚至祂做事的行為邏輯還是有比較明顯的認知,所以他不會自欺欺人地要求對方看在自己或是星的面子上就此放過達米亞諾斯。
甚至如果自己和星在勸說的過程中像那些沒有情商的家夥要求瓦沙克設身處地地想一下達米亞諾斯的處境,那麼丹恒敢肯定瓦沙克一定會讓自己和星的身體統統變成和後者一樣四肢打結的模樣,美名其曰替無法與之共情的自己共情一下,等到事情劃上休止符後再給兩人修複。
事實上也确實如此,瓦沙克不否認祂在自己的眼中看到了那份目前來說隻存在于丹恒想象中的未來,也不否認如果對方和星真的如同那份微小的可能性中那般不近人情地要求自己,祂真的會讓它變成注定的現實。
畢竟就連人類都不能互相理解地創造了紛争,他們又憑借什麼要求非人的瓦沙克去遵守人類自己制定的條條框框?
“……雖然我并不贊同你們用太過柔和的态度去對待冒犯權利之人(達米亞諾斯),但如果這是你們的希望,那麼我會選擇尊重你們的選擇。”
哪怕不理解甚至無法像正常的人類那樣感受到色彩各異的感情,壓根就沒有在腦子裡安裝共情這個功能的瓦沙克還是不希望因為這點小事而與兩人産生矛盾。
盡管從祂決定出手的那一刻起,這件事就已經不能用常規的和平方式來解決了。
“那麼現在這個叫做達米亞諾斯的生物該如何處理?”
在丹恒松手後又一次在衆人心驚膽戰的眼神下用食指指向了跌落在「飛天壇遞」旁面色扭曲的達米亞諾斯,瓦沙克維持着一如往常的平靜語氣,詢問着因為自己動作而驚魂未定的其他人。
這一次的祂可沒有付出任何代價來進行交換。
“這個自诩為探險家的奧赫瑪人知道了他不該知道的事,隻能交給阿格萊雅來解決,但在此之前,他需要接受治療。”
用簡練的語言回答了瓦沙克,依照懸鋒與奧赫瑪在當初簽訂的協議以及他自身的不滿,萬敵幹脆利落地把這件事全權交給阿格萊雅處理。
不要誤會,他對瓦沙克較為粗暴的處理手段并無意見,畢竟殺雞儆猴這種事在懸鋒人用戰争書寫懸鋒曆史時也時有發生,萬敵作為懸鋒領袖征戰四方的時候自然也做過類似的事情,而且還不在少數。
他隻是不滿于阿格萊雅為了試探這些天外來客的誠意,故意讓憧憬着天外之界的達米亞諾斯與他們當中較為好哄騙的兩位相遇,并且任由這件事在她隻手遮天的萬帷網上持續發酵,最終造成了現在這番局面。
是了,天外之界對于奧赫瑪人甚至懸鋒人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麼不可說的禁忌,他們都隻是因為害怕艾格勒的天災降臨在自己頭上而主動選擇了閉口不談,阿格萊雅正是利用她與無名客們這點不對立的認知而設下了這個隻有天外之人才會踏入的圈套。
那個叫丹恒的異邦人應該也能猜到阿格萊雅那女人的真正意圖,甚至還打算借由此事把主動權掌握在他們手裡。
隻是還沒等這場在悄然間開始的無聲博弈順利進行到雙方對峙的階段,被當作棋子之一擺在賭局之上的瓦沙克就用祂那份曾經展現在衆人面前的強大力量掀翻了一整個棋盤。
阿格萊雅或許會借此為由發難于瓦沙克,但在絕對碾壓的實力面前,一切在道德層面上的譴責都不過是不值一提的閑話,萬敵想。
更何況如果奧赫瑪真的因為達米亞諾斯這件事和這三位天外來客産生了信任危機,屆時就應該輪到他以懸鋒城領袖這個身份與阿格萊雅進行交涉,并借此機會來争取另外兩位天外來客的信任。
萬敵承認自己對于此事存在一定的私心,但既然瓦沙克在奧赫瑪與懸鋒間選擇讓懸鋒成為祂值得信賴的盟友,那麼他也會拿出對待貴客應有的态度去對待瓦沙克,以及祂的同伴。
“的确,正如萬敵大人所說,我們現在得先把他送去「昏光庭院」給風堇大人治療,然後再交給阿格萊雅大人裁斷。”
其中一位守衛承認了萬敵接下來的安排,但在此期間,他的目光完全集中在丹恒身上,以避免自己與瓦沙克對視的可能。
他在害怕燭。
丹恒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也隻能無奈地采取了漠視的态度。
畢竟瓦沙克剛剛那般一言不合就把人的四肢全都打結的舉動實在會讓陌生人産生恐懼之情,如果他不認識對方,那麼自己多半也會拉着星遠離瓦沙克了吧。
至于現在……重新牽起了對方放下的右手,與星一左一右地站在瓦沙克身旁形成了“凸”的模樣,丹恒用站位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放心吧,「昏光庭院」的人會治好這家夥打結的手腳,這份親身體驗的教訓也會治好他甯可搭上自己性命也要探索新天地的不屈精神。”
說到最後萬敵甚至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嗤笑,他本就看不慣達米亞諾斯這種私自偷窺他人隐私的不恥行為,更别說這還是在阿格萊雅那女人的默許下所進行的一切。
如果他不是奧赫瑪人而是懸鋒人,那麼為此感到榮幸吧,他将當場賜予對方與自己一戰的權利。
“與其在這裡繼續擔心這家夥,你們最好還是先去解決一下流言的影響,雖然以那女人會将聖城都處于她金線之下的控制欲,這裡發生的事情她估計早就知道了。”
為一籌莫展的無名客們指明了一條新道路,就算萬敵沒有明說阿格萊雅的名字,丹恒也清楚能榮獲他口中“那女人”這種不算友好的稱呼,除了對方也别無她人。
但他可不會去深究他們之間的矛盾,畢竟他們現在的目的隻是為了在自己成功聯系上列車組之前盡可能地協助本地人在名為黑潮的災難中存活,至于其他的事情……
如果他們在翁法羅斯停留的時間過長,那麼丹恒或許會抽空去了解一下詳細的曆史并記錄在手機的備忘錄裡,但這個時候絕不會是局勢不明的當下。
“既然如此,我們要如何去解決?”
就着萬敵提出的話題順勢開啟了新的詢問,即便和對方沒有較為深入的溝通交流,丹恒也會相信着瓦沙克的眼光。
對方是不會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做出和萬敵結盟的決定,他是如此堅信。
“哼……跟着我來便是。”
沒有詳細說明具體的解決方法,萬敵隻是冷哼了一聲,向着生命花園的出口徑直走去。
他并不擔心其他人不會跟上,因為他們還需要他去說服那頭懦弱無能的獅子頭雕像。
“嗷嗚,咪咪,咪,ki咪那。”(人,要離開了嗎,明明很快就要摸到我了。)
對即将輪到自己的摸頭服務就這麼因為奇美拉大王輕飄飄的一句話而消失,青色的奇美拉不滿地咪咪叫喊着,瓦沙克甚至能在它和其他奇美拉一樣甜膩的語氣中聽出了絲絲不屬于奇美拉的怒意。
即便親眼見證了自己将達米亞諾斯變成那般不忍直視的模樣也還是不為所動地湊上來,一時間瓦沙克不知道是該稱贊這些奇美拉的粗神經,還是該質疑“人類最好朋友”這個稱号的真實性。
隻是不論自己思考的結果如何,或者是最終因為太過麻煩而像往常一樣放棄了大部分應有的思考,瓦沙克都還是選擇了幹脆利落地拉着星原地蹲下來,溫柔地牽着對方的手,教她如何像撫摸貓貓一樣滿足那些再次湊上來要求自己耐心撫摸它們的奇美拉們。
祂不關心萬敵和丹恒商讨的過程與最終的結果,如果不是後者用甯可自己蹲下來也不願松開的右手無聲地告訴自己,“别想着像剛才一樣繼續擅自解決”這個不可逆為的信息,瓦沙克想自己大概在萬敵提出這個建議的一瞬間就會進行等價交換把這件事抹平,畢竟拖得越久麻煩越多。
但如果這是丹恒期望的事情,那麼瓦沙克想祂大概還是會遵守這個用承諾來書寫的咒語,繼續安靜地忍耐一段時間。
隻是最好不要太久……畢竟祂的耐心從來都是在0%和1%之間來回橫跳。
——
即便是已經對瓦沙克吸引非人生物的奇妙特性有了比較明确的認知,星看着對瓦沙克嗷嗚直叫,甚至輕輕咬着對方衣服下擺讓祂不要離開的奇美拉們,還是感覺大受震驚。
她上次見到這種會忍不住拿出相機拍照紀念的名場面還是在自己代替阮·梅培育貓貓糕那會,那時候的瓦沙克在離開前也幾乎和現在一樣,整個人都被淹沒在姆niu姆niu叫着的貓貓糕貓海中。
隻是這些能被對方吸引的“非人生物”似乎并不包括面前這隻能夠解決流言蜚語的獅子頭雕像。
面露遺憾地看着因為萬敵的不請自來而變得惶恐不安的真言獅口,盡管星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尊石造的雕像也能表現出類人的神情,但她清楚這裡不需要自己做什麼,她隻要和丹恒老師一起拉住瓦沙克讓祂别亂跑就好。
不過她是沒想到,原來咕咕鐘在被瓦沙克找回之前還和真言獅口有過這麼一段連兩位當事人都不願提起的怨緣。
放空大腦地聽着萬敵和自身懷中的咕咕鐘開始一唱一和地對真言獅口的性格與品行評頭論足,惹得對方隻能唯唯諾諾地在那小聲狡辯,甚至在萬敵的冷眼瞪視下逐漸沒了聲響,星突然感覺自己背包中六十多個崇高道德的贊許似乎在隐隐譴責自己。
隻是一想到解決不了就要面臨被阿格萊雅指責違約的困難處境,星又突然感覺自己暫時當一個會漠視他人威脅雕像的壞人貌似也不是不可以。
就連向往着草原想回家的牛馬都要有做五休二的權利,那麼全年無休的銀河球棒俠也是時候該在信号不通的翁法羅斯給自己放一個短暫的假期了。
用一個能夠自圓其說的理由說服了自己存在都是薛定谔狀态的良心,星直接低下頭無視了真言獅口投來的求助眼神,繼續當一位克己複禮的旁觀者。
她知道在什麼時候能夠插科打诨,也知道要完成某些事就應該對另一件事保持閉口不談的無視态度,更知道什麼事情是自己作為“無名客星”應該知道,又有什麼事情是星不應該知道。
所以在流言逐漸平息後,萬敵又順勢提出要以“瓦沙克是懸鋒盟友,自己不能看着盟友被阿格萊雅刁難”的理由和他們一塊去赴約的時候,星也是在丹恒不贊成的眼神中投出了贊成的一票。
反正有瓦沙克在,一切都能解決,隻是解決的過程會有些跌宕起伏而已。
渾然不知自己在什麼時候養成了隻要有瓦沙克和丹恒在,就完全可以不用擔心善後的安穩心态究竟從何而來,或是早已察覺但一直對此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星對着三人的背影按下了記錄的拍攝鍵。
直至跟着阿格萊雅來到被波濤藏匿起的世界起點,星也相信着對方會處理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