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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中場休息一下,你們是不是曾經也和瓦沙克有過什麼奇妙的夢中經曆?”
聽着白厄和遐蝶耐心地為自己和丹恒老師解答一個又一個從他們來到奧赫瑪開始就不斷積累的概念性問題,星終于找到了合适的暫停時機,在伸手打斷對方雙重講解員工作的同時,将另一個新問題給抛了出來。
雖然這聽上去就和之前那些黃金裔如何誕生之類的嚴肅話題搭不上一枚利衡币的關系,但星想這種時候就應該穿插一些超乎常理的不嚴肅話題,給拯救世界這種嚴肅且充滿犧牲感的悲壯大事蒙上一層歡樂的糖衣才對。
就連醫生騙小孩吃藥都知道要把藥放進糖裡面才能哄着對方乖乖吃下,那麼自己這麼做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吧。
如果讓丹恒知道星是如何在腦子裡繞了一個又長又繞的彎,最終還是能将不相關的兩方成功連成一條通向正确的道路,他大概又會為其随着時間而愈發抽象的腦回路而疲倦地長歎一口氣吧。
“我并不清楚你們是否願意相信我的講述,但如果你們想知道,那麼我便會向同為異鄉人的你們如實道來。”
僅僅隻是猶豫了一瞬,白厄便在翁法羅斯裡最了解瓦沙克的兩人一鐘面前,坦誠地說出了在他還是哀麗秘榭一位牧羊人之子時,便時不時在夢中遇見的那位無名無姓的祂。
早在千年前那兩位幾乎憑一己之力終結了黃金戰争的半神開始,凡是接過了火種的黃金裔都會被動地以不明所以的夢境方式,接受了某些不屬于他們本人的陌生記憶。
盡管在每位半神被迫接受的記憶中,能夠榮獲出場資格的人物各不相同,記憶開始的時間點與各自迎來的結局也稱得上百怪千奇。
甚至在那位手持天平履行公正的律法半神夢中,有着金色長發的她也隻是一位剛過了自己十歲生日,想着要早日長大幫助自己分擔職責之事的活潑少女,而不是那位孤零零坐在王座上,歎息着阖上了雙眸的繼任女王。
但不論他們如何對比自身在夢中自己扮演的角色,或是無望地試圖扭轉那些早已既定的結局,都隻能得出唯有成功接過了火種的黃金裔才能獲得那張入場券的結論。
也隻有在那張不知何人派發的入場券完全燃盡之前,這些翁法羅斯命運的背負者們才能夠在自己連續不斷的夢中見到無名無姓的祂。
除了白厄。
雖然阿格萊雅至今都無法完全弄清每位半神接受的斷續記憶之間的關聯性,但毫無疑問,白厄是第一位無視半神的身份限制,自小就和他們一樣,用相同的方式在夢中見到了祂的黃金裔。
“直至我隻身在戰場上被缇寶老師找到并從她的口中得知自己是黃金裔一員的時候我才明白,那位自始至終都沒有告訴我名字的祂竟然也在她們的夢中以不同的身份出現過。而這位無名無姓的祂,有着與你們的同伴瓦沙克相似的外貌。”
白厄不得不承認,他現在對瓦沙克維持的這部分感情很大程度上都是将他自身對夢中的祂的感情投射而來,所以即便在前往奧赫瑪的路上慘遭當事人淡然否認的滑鐵盧,他也完全沒有産生任何正常人應有的不良情緒。
隻是出于“自己這麼做或許能得到對方相似的心軟解釋”這種沒有百分百把握的假設,白厄還是在那個時候做出了失落的面部表現。
顯而易見,白厄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也确認了就算瓦沙克不承認那段如今隻有他還記得的經曆,對方和夢中會因為相同原因把注意力分給自己的祂就是同一個人。
這聽起來毫無依據,但白厄也不需要什麼合理的依據,他隻是想找到一個能夠自我說服的理由。
哪怕這個理由不會被除他以外的任何人認可。
“我必須承認,我對瓦沙克的友善态度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這部分原因之上,但即便沒有這層關系,我也希望自己能和祂變得更親近一些,成為彼此間不可多得的同伴。”
就算是被抛棄在大海的璀璨明珠,也會在海水冰冷而溫柔的包容下再度發出耀眼的光芒,但白厄要做的并非是打撈這顆不會被主人找回的珍珠,而是借此光芒創造一顆隻屬于他的鑽石。
他曾在遐蝶留下的著作中閱讀過一對擁有前世記憶穿過冥河,現世卻會刻意将前世與今世分開對待的情侶如何在戰火紛飛的城邦中輾轉生存的故事。
盡管在對方缺少結局的詞句描述中,白厄也無從得知這對滿是糾結的情侶最終會迎來怎樣被詩句精心點綴的結尾,但倘若自己是著作那位同樣踏上了旅途的主角,他一定不會讓這些被遐蝶稱為文學藝術的糾葛發生。
更何況除開對方難以辨别的流動性别,他與瓦沙克的關系也并非石闆中記載的那些為情所困的癡男怨女。
自己隻是想抓住那道不會為誰停留的舊日幻影。
絲毫不認為這份從産生開始就和正常一詞沾不上邊的執着想法有什麼不對,白厄想。
但如果真的無法回到恒定的過去,那麼就隻要創造出新的回憶,把注定的當下變成恒定的過去就好了。
這便是白厄對這道無解的問題所給出的答案,但無解即代表着沒有正确答案,換句話說,所有答案都是正确答案。
如果此時此刻還被迫待在匹諾康尼養傷的達達利亞未來能夠有幸認識白厄,想必他們之間應該會有很多可以讨論溝通的話題,畢竟不論是作為提瓦特遺民之一的他,還是最後将獨自一人觐見奇迹的他,都對這道無解的問題給出了相同的答案。
“我……雖然沒有像阿格萊雅大人和白厄閣下這般美好的夢中經曆,但在雲石市集見到被丹恒閣下抱在懷中的瓦沙克閣下之後,有一道聲音一直在我的耳邊回響,用泰坦的語言告訴我與瓦沙克閣下的關系……應該更為親密。”
也是在那道輕盈女聲的驅使下,遐蝶才會在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猶豫地說出了那句不符合她性格的詢問。
好吧,兩人的解釋聽上去都有各自的理由,而且既然這邊曾經和瓦沙克有親密關系的丹恒老師對此都沒有做出什麼激烈的反應,那麼自己再大驚小怪就似乎表現得有些過度反應了。
把自己隐約察覺到的那點不安重力感都暫且按下不表,星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樂子,那就是教授一隻因為關系疏遠而變得可憐兮兮的白色巨型犬和一位喜歡獨處的蝸居公主如何親近一位在字面意義上油鹽不進的人偶。
她可沒有什麼一旦說出來就會慘遭未知大手捂嘴的占有欲,隻要瓦沙克還是星穹列車的一員,星也樂于看到自己那位總是孤零零待在房間的玩偶堆裡發呆的同伴與其他人建立起新的關系。
沒錯,隻要對方還是星穹列車的一員,是自己的同伴,星可以用她不算寬厚的心包容着同伴的一切。
見衆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如何站在白厄和自己的角度與瓦沙克交好這件事上,習慣落于他人一步離開的遐蝶在衆人身後悄悄松了一口氣。
她沒有告訴其他人的是,那道溫柔的女聲并非在告訴自己與瓦沙克的關系,而是在反複督促着自己,用自身那雙能夠賜予生者死亡的雙手,将對方寄存于軀殼的意識帶至那條她無論如何都想要消除的無光冥河。
【請……賜予祂短暫的合眸時刻,讓祂支離破碎的靈魂在安提靈花海的懷抱中長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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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說:終有一日,無心的祂将攜手同伴降臨此地,為聖城帶來新的轉機,而在轉機到來之前,無人能從汝之口中知曉此則神谕。”
但神谕中沒有特殊說明的祂是否能夠代指現在的瓦沙克,這份由無心的祂帶來的轉機是好是壞,這些來古士都沒有做過多的個人解釋。
他隻是一位在翁法羅斯生物的自然演變下失去了故鄉與親人,秉持中立态度的安提基色拉人,不會參與任何人對神谕的讨論與探究。
對此瓦沙克隻是給出了和往常一樣的沉默應對,因為祂也在思考這位被翁法羅斯人信仰的負世泰坦為什麼會在往昔就知曉自己的存在。
倘若它隻是像追随着末王步伐逆向而行的葬儀知賓一樣能夠窺見命運的蛛絲馬迹,那麼瓦沙克也不會覺得有多奇怪。
畢竟祂在這次降維的表現都實在太過嚣張了些,就連星際和平公司都不止一次派出那些簽訂了終身協議的公司員工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用行動暗示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在被它們緊緊盯着。
甚至瓦沙克敢說,隻要自己再參與一次像亞德麗芬這類能夠危害寰宇和平的災難級毀滅,那麼公司一定會毫不吝啬地借着這個不可多得的機會和自己好好算上幾筆從公司創立之初,就一直被它們記錄在賬本裡從未過期的爛賬。
你說飲月之亂?那是仙舟内部該自行解決的事情,而不是外部人員星際和平公司應該插手的事情,更何況說得難聽一點,它們也沒有像攀升的毀滅命途那般如此威脅到寰宇和平,還不值得公司出手。
但那些要被奪走火種的泰坦們很明顯都不是令使,哪怕自己隻見過一位姑且還能稱得上是泰坦的尼卡多利分/身,它的身上也沒有那股明顯是被命運腌入味的令使氣息。
倒不如說除了目前在赫馬佛洛狄忒斯記憶裡能夠找到原型的現任黃金裔,其他的模因生命體都不過是這顆拟造的模拟宇宙在模拟着文化被一次又一次邁向毀滅的過程中誕生出來的不重要角色。
用遊戲裡某些特定術語來說,這些遭遇大事就隻能躲起來的模因生命體大概可以被形容為每次中都會出場卻又不得不在災害面前展現人之光輝的不重要NPC,而黃金裔則是過了關鍵劇情就會被強制要求下線,而且在下線之前還要賣一波情懷來收割眼淚的配角。
至于每次輪回中顯而易見的主角是誰,這座囚籠的真實身份實際上是一台帝皇權杖以及來古士這位從原則上來說應該像死人一樣安靜的前故人在翁法羅斯圍觀的目的是什麼,這些瓦沙克都不是很關心。
祂對亞德麗芬的人性僅存在于自身被金發褐膚的他起名為赫馬佛洛狄忒斯的時期,如今的祂隻是被姬子願望所吸引而來,又被對方起名為瓦沙克的無名客,不會對列車組以外的冰冷數據産生任何不應有的救世主想法。
不僅很快否認了泰坦令使說這個猜測,還順帶着把自己成功說服的瓦沙克将目光投向了僅用幾句話就把阿格萊雅和萬敵說服并且忽悠走的來古士。
“您似乎有未盡之言想要與我溝通讨論,還請大膽地說出來吧,我已掐斷了阿格萊雅女士探聽的金線,以此來捍衛您應有的人類權利,瓦沙克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