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一樣的青年,緩慢轉動腦袋,面向溫吞轉向了李松蘿——李松蘿吹涼莖塊,咬了一口。
她皺臉,哇的一聲又吐出來,呸呸呸的吐了兩口口水,嘴巴迅速的腫了起來。
“好辣好辣——好想喝冰水——”
李松蘿吐出舌頭拼命往自己嘴巴裡扇風,擡眼卻看見‘木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自己身邊。
她驚詫,大着舌頭道:“泥非東啊——”
木偶原地坐下,單手支着地面,歪着腦袋,上半身傾斜向李松蘿。
他灰白的眼珠沒有焦距,但李松蘿卻驟然生出一種很強烈的,被注視的感覺。
沒有實體的視線好像并不隻是從謝扶蕖那邊傳來,而是從四面八方——從任何地方傳來。強烈的被注視感讓李松蘿頭皮不自覺發麻,忽然間想起了自己摔倒時糾纏上來的黑暗……
那是活物嗎?
火焰無聲無息的燃燒,而地面上少女與青年的影子近到幾乎重疊。
被烤炙的植物氣味從一開始的好聞漸漸轉向焦糊,連帶着這一小片被火光籠罩的方寸之地,氣氛也莫名的焦灼了起來。
李松蘿被這種詭異的氣氛所震懾,連吐出來的舌頭都忘記收回去。
面前的青年容貌無疑是好看的。
但在好看之上,蒙着一層死亡的灰白。無論怎麼看都是死人,無光暗淡的瞳孔,半透明皮膚底下血管的脈絡。
死亡的特征使得這張臉的俊美變得陰森幽寒,即使不觸碰謝扶蕖的皮膚,隔着一段距離,也能感覺到他身上在往外滲着冷意。
他湊近而後垂首,冰冷的鼻尖碰到李松蘿舌頭,做出了明顯的嗅聞的動作。
他的呼吸輕緩而冰冷,正如冬日深夜裡的寒意,掠過李松蘿被辣到發痛的舌尖。
李松蘿除了冷之外什麼也沒有感覺到。
被烤熟的莖塊實在是太辣,辣到她的舌頭除了痛之外就隻剩下麻,即使謝扶蕖的鼻尖确實蹭到了她的牙齒和舌頭,李松蘿也什麼都嘗不出來。
她隻是被吓了一跳,驚吓之餘什麼都忘記做了。她沒有擡頭,所以也沒有看見,謝扶蕖頭頂上的那串數字正在發生變化。
50——70——99——$%*&*%——
一連串亂碼在青年頭頂糾纏,最後糊成一片意味不明的馬賽克。
謝扶蕖主動和李松蘿拉開距離,他頭頂上那團白色亂碼在閃爍了幾下後,重新變成【50】。
他把手伸進火焰裡,灰白色的皮膚迅速被高溫烤焦——李松蘿眼皮一跳,在滿地焦糊味兒裡聞到了烤肉的味道。
很不道德,但是李松蘿感覺自己更餓了。
她把自己麻麻木木的舌頭收回嘴巴裡,摸了摸自己的唇。嘴唇也是又麻又痛的。
李松蘿:“你剛剛在聞什麼啊?味道嗎?你還聞得到味道啊?我也不知道我吃的是什麼,但是挺難吃的,太辣了……”
謝扶蕖從火堆裡撿出一個烤焦的果子,掰開遞給李松蘿。
果子已經被烤得看不出原本的顔色,但内層還沒有糊掉的部分是淡紅色。李松蘿接過果子聞了聞,氣味有點像梨花香。
味道反而是那種烤土豆的味道,又軟又沙。
李松蘿嚼嚼嚼,把嘴巴裡的食物咽下去:“好想要鹽啊,或者加點胡椒味精也可以啊!”
烤熟的果子雖然松軟香甜,但是味道太淡了。
這種很淡的口味讓李松蘿想起自己在現代總吃的營養餐——她在現代已經吃膩歪這種東西了。
她說完那句話,眼角餘光悄悄去觀察謝扶蕖。
謝扶蕖抱着膝蓋坐在火堆邊,剛剛被火焰燒焦的手臂已經恢複如常,火光給他灰白的臉色平添了幾分紅氣,讓他看起來不那麼森冷可怕了。
他一動不動,就像個木偶,既沒有像剛才一樣從火堆裡掏出吃的給李松蘿,也沒有起身離開去給李松蘿找鹽巴胡椒味精。
李松蘿失望:原來不能當許願機啊。
她還以為像是阿拉丁神燈一樣的設定呢。
果子不大,李松蘿幾口就吃完了。
外面糊掉的部分她也嘗試着咬了一口,焦糊的果肉又苦又酸,她立刻皺着臉呸呸呸的把果肉吐掉。
在她歪着腦袋吐掉果肉的時候,忽然後脖頸一麻;那種被密切注視的感覺,再度如同附骨之疽,從脊背攀爬至頭頂。
李松蘿立刻轉過頭去看向謝扶蕖,正好對上謝扶蕖那雙黯淡無光的淺灰色瞳孔。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偏過了臉,面朝着李松蘿,做出了‘凝視’的姿态——即使他的眼睛已經死去數千年,早已看不見任何東西。
他的視線卻如同空氣,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