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起來還行,就是沒什麼味道,像沒有澱粉味的白米飯。
李松蘿嚼着烤蘑菇,從背包格子裡掏出一把黃紙,扔進火堆裡。黃紙很快被燃盡,白煙湧起,歪向謝扶蕖。
李松蘿單手撐着臉,看謝扶蕖端坐在自己身邊。
白煙把他環繞起來,火光一明一暗的閃爍在他臉頰上。他烏黑稠密的長發一直垂到白蘑菇傘面上,像一條蜿蜒的黑蛇。
李松蘿看了一會兒,挪到謝扶蕖身後,用手摸了摸他的頭發。
他的頭發也是冷冰冰的觸感,但是摸起來很順滑很幹淨。而且因為他的頭發很多,李松蘿發現自己可以把兩隻手都埋進他頭發裡。
像攪進一汪墨水裡面。
“真羨慕,死了這麼多年,怎麼頭發質量還這麼好?應該是因為你有修行吧?就像那種修真小說裡的一樣。”
李松蘿嘀嘀咕咕,又摸了摸自己的頭發。
系統說有幫她修補過,她的頭發也确實摸起來很茂密很健康。但李松蘿總覺得還是謝扶蕖的頭發摸起來手感更好。
而且還那麼長。
她把謝扶蕖的頭發捧起來卷在自己手臂上,但是怎麼卷也卷不完。
鋪散在蘑菇傘蓋上蜿蜒流淌的黑發好像沒有盡頭,隻有一小部分被火光照亮的部分可以看見,餘下的部分沿着傘蓋流下去,一直融入到那不可視物的黑暗之中。
這讓李松蘿想到她醉死過去時,恍惚間那種纏繞全身的冰冷觸感。她不自覺打了個寒戰,松開手——纏繞在手臂上的黑發倏忽散落,如流水淌過她衣袖遮蓋不到的手腕和掌心。
冰冷摩挲的觸碰帶來一絲麻酥酥的癢意。
*
妖界,魔淵入口。
南北貫穿的巨大裂縫内漆黑一片,死寂沉默。一隊身着黑甲的妖怪橫列邊緣,為首的将軍正皺眉看向裂縫底下。
雖然是有在努力的去看了,但實際上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濃郁的黑暗在這條縫隙裡面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光線缺失的問題。暗色在這裡化作了實質性的怨氣,淹沒了裂縫之下的整個魔界。
魔界變成這樣已經有三千多年,至今未曾有任何活物出現。
據說那是妙法正德蓮華仙君與吞日魔尊同歸于盡後,兩位強者的殘魂所造成的景象——二者生前皆是三界戰力巅峰的風流人物,死後幾縷殘魂也強勢至此。
一名蜂妖小卒跑過來回話:“大人!我們找到祭台了,隻是——”
将軍收回目光:“說。”
蜂妖目露幾分驚懼:“祭台半邊被燒毀,地面也有大片焦黑的痕迹。我們在地面的灰燼中,辨别出了數位兄弟的殘骸!”
被派出來參與這次秘密祭祀的妖兵妖将,即使在拔舌地獄中也是精英級别,卻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在了外面。
不隻是蜂妖,就連站在那位将軍身後的其他妖族,也面面相觑起來。
為首的妖族将軍眉頭皺得更深。他讓小妖帶路,一行人浩浩湯湯到了祭台處——天光昏暗,滿地焦黑,空氣中似乎都還殘留着火焰過分灼熱的氣息。
妖族将軍在周圍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任何打鬥掙紮的痕迹。
這一發現令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起來;沒有這些痕迹,也就說明那些人是毫無反抗之力的被一擊斃命。
到底是誰?
必然是大妖,甚至得是能力可以和他們城主相匹敵,那種坐鎮一方的妖王,才有可能做到!
但是他在腦中把有可能的那幾位妖王都想了一遍,卻完全猜不出可能是誰的手筆。
複活仙君對妖界有利而無害,誰會想要破壞這一切呢?
妖族将軍越想越覺得此事相當詭秘陰私——甚至有可能涉及到神仙打架。他隻是小小池魚,被攪合進去了,那不是遭殃的命嗎?
他咽了咽口水,起身下達命令:“即刻動身回城!”
蜂妖:“我們不繼續查了嗎?”
妖族将軍畏懼的看了一眼深淵縫隙,壓低聲音:“此事隻怕涉及頗深,我們若是久留此地,恐小命不保,還是速速回城,回禀大王。”
命令層層下傳,隊伍當即掉頭,朝着裂縫的反方向撤離。
隻餘下那半截帶着火燒痕迹的祭台,仍舊停留在深淵入口處。荒蕪平原的狂風呼嘯而過,高處雲層中的妖怪遠遠繞開了裂縫——
死寂了數千年的黑暗,在裂縫中小幅度的起伏着。
猶如活物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