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應燭予的表情不算太好看。對方垂着臉翻閱平闆上的工作消息,漂亮的眉緊蹙着就沒有松開過。
這種比往常更緊繃的氛圍令鄭琛心裡七上八下。難道是他今早支開阿冀的行為惹應燭予不悅了?
還是目前處理的工作遇到什麼變故了?
不等鄭琛多想,應燭予忽然擡手摸了下耳機,似乎是接通了一個電話。
“嗯,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
靜得幾乎凝滞的車内,仿佛是被這段語焉不詳的通話撕扯開一個缺口。
應燭予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回兩句,更多的是在聽對方的彙報。可惜光憑這點,鄭琛即便是豎起耳朵也聽不出具體内容。
他因為先前的失職被調離應燭予身邊有一段時間了,自然也無法清楚了解到應燭予當前的工作進度。
不過眼下最令對方上心的,估計還是春和景明的爛尾樓項目。
“……好,我知道了。”
“詢問一下慕容教授近期的安排,我會空出時間。”
“……”
慕容教授?
鄭琛不動聲色地思考着對方的通話内容,聽到這個陌生的人物,終于忍不住動了下嘴唇想問點什麼。
恰好應燭予挂斷電話,摘下了耳機。鄭琛想着趁熱打鐵,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後視鏡,問得旁敲側擊:“老闆,阿冀最近幫您辦的事還順利嗎?那位慕容教授……”
聞言,應燭予似乎是懶得看他,隻是關掉平闆,不太想聊工作的樣子,語氣很淡,“這個不該你管。”
鄭琛頓時語塞,也不敢再多言。應燭予是他的老闆,當然不必事事都向他交代。
言多必失,為了能繼續在應燭予身邊待下去,他現在該裝得再懂事點。
前往公司的後半程都很沉默。等到應燭予下了車,鄭琛才稍稍松了口氣,坐回車裡複盤着剛剛對方無意透露出的信息。
新建藝術館……慕容…教授?
想着,鄭琛立刻搜索出Z大書法學院的官網。師資首頁上最負盛名的當屬俞庭樹教授,而位居第二的——
慕容淼教授。
鄭琛登時心下一沉,點開慕容教授的簡介頁面反複看了幾遍。按道理說,以應燭予炒熱藝術館的計劃,俞庭樹這樣首屈一指的泰鬥才是最佳選擇。
更何況他都故意透露出俞庭樹跟應霆有關的線索了,難道應燭予察覺到了什麼,打算放棄俞庭樹了?
還是說……應燭予現在已經不信任他了?
這個可怕的猜測甫一浮現,霎時間令鄭琛後背發涼。他最大的籌碼便是盡忠職守在應燭予身邊幹了十年,假如應燭予因此對他産生了懷疑,鄭琛完全不敢想象那樣的後果。
他甚至感到害怕、恐慌、無措。
車窗外是應氏集團富麗堂皇的辦公大廈,鄭琛的手有些發抖,直到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急迫地撥通了一個号碼。
幾聲“嘟”的忙音後,對面傳來男人陰沉的聲音。
“應霆,我要求終止合作……我什麼都不……”
“終止?”
話還沒說完,對面就冷笑着打斷了他,“鄭琛,看來你還沒有擺清楚你的位置。”
鄭琛猛地一頓,神情陰鸷地低吼道:“當初說好了我隻負責給你彙報消息……上次抛錨是你恐吓着玩玩也就算了,這次吊燈的事是怎麼回事?!我實在沒想到你是真的要害應燭予!”
他的反應似乎令應霆覺得很滑稽,“我不把你這個不忠心的狗腿子支開,難道等着你去救應燭予嗎?”
頓了頓,應霆又幽幽地笑了,“隻是沒想到啊,他身邊還有比你更死心塌地的狗。應燭予還真是命大。”
“夠了!”
鄭琛顯然是被激怒了,用力握着手機,咬牙切齒道:“不管怎麼樣,現在老闆對我産生懷疑了,他打算放棄俞庭樹,轉頭跟慕容淼談合作。”
聞言,應霆倒是有些訝異,“應燭予能放棄俞庭樹這個香饽饽?他可不像是那麼知難而退的人。”
鄭琛冷冷道:“就這個消息,還是我費盡心思打探到的,信不信由你。”
“别急。”
應霆似乎是思忖了片刻,才繼續說,“你也跟在他身邊十年了,稍微鞏固一下感情,信任不就回來了。”
鄭琛剛想辯駁,卻又聽應霆笑得如毒蛇吐信,徐徐道:“這樣吧,我教你一個辦法,你知道吊橋效應嗎?”
“什麼?”鄭琛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你聽說過吧,應燭予七歲那年遭遇過事故,他害怕被綁架。如果在他最絕望的時候,有個人突然像救世主一樣跳出來,而這個人又恰好是你,你說他會怎麼想你?”
電話那邊的聲音像是引誘潘多拉打開災禍魔盒的欲望,一點一點的,蠶食了鄭琛的理智。
“你到時候就……,順便試試他對俞庭樹失去興趣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應霆笑了笑,語氣笃定,“相信我,經過這一遭,别說信任了,應燭予甚至會完全離不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