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夷甯跟着錢夫人繞過九曲回廊,連通着主院與側院。廊道朱紅漆柱,雕花梁枋,檐角偶有鎏金風鈴,微風拂過,叮當作響。
主院院門高聳,院内遍植名貴花木,一群身着華貴的娘子們漫步閑庭,三兩成群地耳語,不見張夫人蹤影。
錢夫人領着她跟各家娘子招呼交談,她的話不多,大多時是聽着。娘子們在亭下歇腳,望着遠處,鄧夷甯瞧見了一群男人的身影。
“今日這周家三少爺也來了,夫人們可要抓住機會,瞧瞧可有合适的姑娘,給周公子牽個線呀。”說話的是一位拿着搖扇的夫人,頸間的珍珠項鍊足以說明身份不凡。
鄧夷甯望眼瞧去,沒找見他們所說的周公子。
“周肅之,周家三少爺。”錢夫人湊近她耳邊,低聲道,“那位身着月白衣袍的公子。”
周肅之一身月白色錦袍,高束的馬尾襯得男子身形利落,與人交談期間,偶爾放聲大笑。
“與周公子交談的那位,是徐家二少爺徐知宣。”
鄧夷甯一愣,他就是錢鴻志亡妻的青梅竹馬,徐知宣,可遠看這模樣比張、錢二人可要年輕幾分。
正想着,忽然,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哎呀,諸位贖罪,實在是有失遠迎。今日府中雜事頗多,倒是讓各位夫人們久等了,莫要見怪才好。”
鄧夷甯轉過身去,正對上張夫人略顯驚訝的目光。
張夫人微微怔住,顯然沒料到會在府中見到她,目光在她身上頓了頓,又落到身旁的錢夫人身上,而後迅速斂起驚訝,眉眼間重新挂上得體的笑容,擡步迎了上來。
“這不是賀娘子?”張夫人笑意盈盈,語氣親切,“唉呀,是我的不對,竟忘了賀娘子的請柬,還望賀娘子贖罪。”
鄧夷甯心知這是場面話,但還是從容地向前一步,當着衆人的面颔首行禮:“張夫人,賀甯貿然到訪,還望張夫人海涵,隻望沒有打攪今日盛宴。”
張夫人雙手将她扶起,随即笑道,“無礙無礙,人多才熱鬧,招待不周,賀娘子别往心裡去。”
說着,她目光一轉,看向一旁幾位夫人,說道:“各位夫人不知,我與這位娘子一見如故,那日在廟宇見到賀娘子為夫君求簽禱告,便覺娘子心善心誠,想與之交好。”
“倒是難得的緣分。”夫人們笑着應和。
張夫人見狀,連忙拉着鄧夷甯的手,完全忘記了站在身側的錢夫人,笑道:“賀娘子與我們皆是投緣之人,今日這場秋宴,正好讓賀娘子結識更多姐妹。”
錢夫人跟在兩人身旁,臉色稍顯不好,鄧夷甯見狀,于是主動提及。
“今個兒倒是沾了錢夫人的光,我這身行頭還是錢夫人替我做的主。若說是今日與諸位姐姐有緣,不如說是錢夫人與各位姐姐有緣,賀甯隻是借張夫人之宅,錢夫人之柬,在各位姐姐們面前露怯了。”
話說的好聽,夫人們掩嘴而笑,錢夫人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賞花遊園,談論的不過是女眷間的話題。孩子、相公,或是家中大大小小瑣碎之事。鄧夷甯與錢夫人跟在後面,并肩而行。
“妹妹方才說聞禮也來了,為何沒見身影?”
錢夫人歎了口氣:“聞禮性子倔,不願與我待在一塊兒,許是找張大公子的小兒去了。”
“張大公子?”
錢夫人愣了愣,随即反應過來:“姐姐有所不知,這張家一共五個孩子,正妻便是張夫人,張夫人所生老大張珣逸,老二張珣遠,老五張珣靈。妾室程蘭馨所生老三張恒宇,老四張恒芸。隻是成婚并有子嗣之人,僅張大公子一人,大公子五年前喜得貴子,與聞禮很是要好,兩人常常待在一塊兒。”
鄧夷甯點點頭,好奇問道:“恕賀甯唐突,敢問錢夫人與幾位姐姐如何結識的?錢夫人年紀尚小,與姐姐們相差……甚遠,是如何攀上緣分的?”
錢夫人臉色一變,有些難為情,鄧夷甯見狀,連連擺手:“是賀甯唐突了,賀甯不該多嘴。”
“無事,隻是覺得難以開口罷了,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錢夫人搖搖頭,“我與錢少成婚之前,家中并不富裕。實不相瞞,錢少的亡妻廖霜,與我是舊友,孩子也是小霜的。當初小霜去世時,聞禮還不滿周年,那時我心疼聞禮,常常去府上看他,許多次都見到過張夫人,這一來二去的,也就熟悉了。”
“聞禮小時還算喜歡我,錢老夫人瞧着聞禮與我親近,不知怎得,便說服了讓錢少娶我回家。可那時我已有心悅之人,便拒了這門親事。也不怕姐姐笑話,後來嫁給錢少,是聽聞錢少因學業趕考,顧不得聞禮,聞禮的奶媽對他不好,我心疼啊,那畢竟是小霜的孩子。加上那時心上人拒絕了我,我便答應了錢老夫人的請求,嫁給了錢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