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着書院的入學時辰,魏越一大早就被鄧夷甯推着去了書院門口候着,今日的他特地穿了一身被洗得發白的素衣。李昭瀾今日也奇奇怪怪地換了一身差不多的,跟着鄧夷甯一起站在書院的不遠處。
魏越理了理衣襟,目光望向門内,神色一寸一寸斂了起來。書院内人聲鼎沸,穿過其間的多是衣飾整潔的年輕學子,三兩成群的交談着。魏越瞧得仔細,絲毫沒察覺身後向他走來的一群人。
走在前頭的幾位少年人衣裳華貴,大聲嚷道:“這文書閣乃是文人墨客之地,此等乞兒也敢在此逗留,你們文書閣的規矩也不過如此。”
衆人哄笑一片,可話題中心的魏越絲毫未察覺半分,依舊緊緊盯着院内的學士。
前頭的人見魏越不搭理他,惡狠狠地将折扇往前一扔,誰知魏越恰好扶着石門往前一步,折扇擦過他的衣角落下。
魏越回頭,隻見一群兇神惡煞的人朝他走來。
“這般糟踐之人,也妄想與我們結伴同窗,真是不知廉恥。”
魏越皺了皺眉,忍了又忍,終是将目光落在為首之人的臉上:“書生本為謙廉之人,幾位隻盯着衣裳瞧眼,你們是來學識的,還是來走馬燈?”
他音調不高,卻穩穩壓過了幾人的笑聲。幾位公子面色頓時難看了起來,跟在那人身後的小弟開了口:“口齒伶俐,怕不是仗着那嘴皮子才攀上這文書閣的線吧。”
說罷便有人上前推了他一把,魏越本能的要還手,猛地想起臨走前鄧夷甯的叮囑,硬生生将手收了回去。可那幾人卻像是找到了軟柿子,三言兩語便圍上來,推搡之間拳腳相加。
為首的那人站在人群之外,身側立着一個年紀相仿的人,他看着那群人的動作,開口制止:“夠了,給點教訓就行了,記住了小乞丐,這文書閣不是你這樣人能來的,簡直是污了眼。”
那人頓了頓,小聲開口:“蔣二少,我們進去吧。”
魏越咬牙忍着,雖沒真動手,但他也不是任人揉捏的主,幾次閃避之間都換着法子将那些個人絆了個趔趄,那些個人見他不服管教,更是怒極,擡腳就是狠踹。
“住手!”
衆人動作一頓,擡頭一看,隻見後方緩步走來一個男子,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一身青衫未束,手中還拿着一卷書冊,正是陸英。
陸英看了眼情形,眸光微斂:“文書閣門前,豈能是你們鬥毆打人之地?”
幾位見了陸英,神情皆是一變,為首的男人更是臉色更臭。
陸英走上前,見到那人,笑出了聲:“原來是大名鼎鼎的蔣家二少蔣靖烨啊,這前幾日才與我結下梁子,說此生不願踏足遂農地界,今兒個來這文書閣可是有何貴幹?”
蔣靖烨臉色難看得很,前幾日因為一個女子才與這陸英有過争執,說下狠話稱這遂農乃是貧賤之人的聚集之地,他對此地不屑一顧。哪知父親昨日告訴他,蔣家已贈予文書閣一批新的筆墨卷冊,換取了他的入閣名額,與父親争辯一番無果,最終是被綁上了前往遂農的馬車,誰知今日又撞上了這陸英一黨。
其中一人上前,堆笑道:“陸公子,這人嘴巴利索,我們也隻是同他說兩句玩笑話。”
陸英眉頭一挑,掃了他們一眼:“将人圍聚在一起卻隻是玩笑話,你們幾個若是覺得力氣有餘,書院後山堆積着不少木料,可去幫雜役劈上一日,待力氣散盡再入這文書閣。”
這話一出,幾人連忙讪笑着退後,不多時便散得幹幹淨淨。
陸英這才轉向魏越,看了看他肩頭的補丁,語氣緩和:“你沒事吧?”
魏越搖搖頭,拱手作揖:“多謝公子相救。”
“你是文書閣新來的學士?”陸英上下打量他一眼,出于禮節,又似是帶着幾分審視,“你叫什麼?”
魏越頓了頓,拿出鄧夷甯給他準備的那套話術,敷衍道:“回公子,草民劉越,是琅川之人。家中三代耕讀,隻可惜我這人愚鈍,至今不中。家中娘子随我前來此地,稱文書閣乃是文人墨寶之地,便想着再搏一場。”
他說的懇切,如鄧夷甯所說,跟個傻子似的真就信了。
鄧夷甯拉着李昭瀾貓在樹叢裡,樹葉滿身,李昭瀾自誕生起便從未如此狼狽過,此刻臉黑的不行,但鄧夷甯在一旁盯得起勁,眼看着魏越就要搭上陸英的話了,哪知陸英轉身就走了。
鄧夷甯不解,想上前一問。卻李昭瀾一把拉住。
“别沖動,這裡都是人,被發現就慘了。治你一個擅闖文人之地,擾亂書閣秩序一罪,得不償失。”
鄧夷甯聞所未聞:“還能有這般罪名?”
李昭瀾不知可否,等到入學禮開啟後,他才拽着鄧夷甯離開這個鬼地方,鄧夷甯三步一回頭,眼神落在那虛掩着的縫隙裡,似乎要把這院子瞧個穿。
“到還挺像這麼回事,他挨打時,我都要以為今日之事必是成不了,依照魏越那急沖沖的性子,那群人不得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鄧夷甯小聲咕哝。
“你再待下去,恐怕人家還未暴露,先是你這個幕後主使栽了。”李昭瀾提溜着他的後衣領,“我說你這個法子就是胡來,完全可以找個機會直接進入這文書閣,非要躲在這樹叢身後偷聽,我堂堂一皇子,好似見不得人那般,這傳出去,我大宣皇朝的臉面往哪兒放?”
鄧夷甯嗤笑一聲:“你那是怕護不住自己的風雅皮囊,害怕這事兒被宮外這些個姑娘知曉,惹了閑話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