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天光大亮,鄧夷甯出了小院打算去尋個早點鋪,卻見不遠處圍着一堆人,那位置似乎是瓊醉閣。
鄧夷甯好奇往前一湊,吓了一跳,好好的瓊醉閣隻剩下了半個空架子。
“聽聞昨夜這大火是突然起來的,大家都睡得死死的,得是那打更人來得及時,将四周的人疏散開來,這才滅了火。”
“要我說這地兒燒得好!一些個不正經的地兒開着有什麼意思,全勾搭别人家男人,不知廉恥……”
“話不能這麼說,說不定就是那些人回來報仇了!”一個大媽搖了搖頭,故作神秘道,惹得四周的大媽全部圍了上來,鄧夷甯也湊過去聽了個熱鬧。
“鬼啊?誰回來報仇了?”
“玉春堂啊!你們是不知道,那玉春堂當年失火時樓裡頭全是姑娘,那可真是哭的好凄慘嘞!一夜之間燒得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一塊!”那大媽一手掐着腰,一手比劃着火焰上蹿下跳的模樣,“玉春堂一夜失了十來個姑娘,連帶着幾屆的花魁都沒了,可惜了。”
圍觀的人一時間炸開了鍋,議論聲此起彼伏,有的在咂舌,有的眼神忍不住瞥向樓裡,好似那場景就在眼前。
可還是有人發出了疑問:“真有這事兒?”
“肯定是的呀!”有人站出來解釋,“聽聞這瓊醉閣好些個姑娘以前就是玉春堂的,火燒成這樣,莫不是那些姑娘回來報仇?”
“報仇?可當年失火不是意外嗎?難不成是故意縱火?”
話音剛落,衙門的人上前将人群散開,鄧夷甯也跟着後退了好些步,這才瞧見坐在灰堆旁的鸨母。鸨母腳邊是殘破的珠钗,還有好些個燒焦的繡花帕子,她手裡緊緊攥着從灰燼中刨出來的首飾,用衣角擦了個大概,隐約看得出有好幾串珍珠鍊子。
鸨母那淚就沒停過,嘴裡一直念叨着“造孽啊”,任憑衙門的人怎麼問都不肯說話。那些人也沒辦法,隻得留着她在那兒哭着。
那些人陸陸續續從裡頭搬出來好幾具屍體,大多都燒得面目全非,蓋着白布都能聞到一股惡心的味道。鄧夷甯站在人群之外,鼻尖嗅着那一股焦油與胭脂粉混合的惡臭氣息,心頭泛起陣陣惡寒。
人群裡還在了議論着。
“說是後廚先着的火。”
“胡說,明明是從樓上燒起來的,昨日商賈那幾位公子在,燃了好些紅燈,這樓都快亮成天宮了。”這話說的真,那些人連連附和。
“呸!都是鬼話!我昨夜親眼瞧見有個紅衣女子在樓外飄蕩,把我吓得不輕,尿都憋了回去!那女子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随後整個瓊醉閣就燃了起來,冒着吓人的藍光,可怕死了!”
鄧夷甯瞧見說話的那男人,順着他的目光落對街的酒鋪子裡,從那裡似乎真的能瞧見瓊醉閣。可她不信鬼神一論,若世間真有那些死得冤屈的亡魂回來,她鄧夷甯早就被報複了不止百次。
衙門的人點着地上的屍體,足足十八具,四周的看客吓得連連後退,生怕惹上晦氣。
“一個比一個慘。”一個衙役低聲對身側同僚道,“有幾個燒的隻剩骨頭渣子,全屍都沒能留下一個。”
方才那大媽吓得捂住嘴,大聲尖叫:“玉春堂!定是玉春堂的鬼回來了!沒能入土為安就來吓唬我們!”
大媽聲音極大,惹得四周流言四起,衙役見控制不住四周的場景,抄起棍杖就開始趕人。鄧夷甯先一步退後,轉身,快步離開。
小院内,李昭瀾起床後一直覺得身子不适得很,這會兒正捶着自己發酸的手臂,在小院内來回踱步,聽見大門處傳來動靜,聲音懶洋洋的:“将軍起這麼早?”
鄧夷甯攏着衣角坐下,語氣淡淡:“殿下倒是睡得舒服,昨夜瓊醉閣大火倒是一點不知啊?”
李昭瀾腳步一頓,回頭看她,眉心微微皺起:“瓊醉閣大火?”
“整座樓都燒了,隻剩半個空殼。”鄧夷甯伸手摘了片樹葉在手裡把玩,“擡出了十八具屍體,還有剩下的殘渣,說是找不全了。昨夜殿下為何一點動靜都沒聽見?我也就罷了,最近服下的藥總是讓我陷進噩夢裡,可殿下不是。”
李昭瀾轉身走進屋内,将昨日那個小貓玩偶拿了出來。
“昨夜我将這玩偶放在枕邊,未曾察覺裡頭放的是安神藥材,今早起來時覺得身子格外的沉,這才發現落在地上的玩偶散着淡淡的藥香。”
鄧夷甯覺得這番話扯得要命,但接過那玩偶确實聞到一股藥香,她半信半疑:“就這麼簡單?”
李昭瀾聳了聳肩:“就這麼簡單,将軍若是不信,大可拆了這玩偶查驗一番。”
鄧夷甯看着他真誠的模樣,信了七分,但依舊上下打量着李昭瀾,半晌後才開口:“還不知今日死的人都有誰,若是有寇瑤,那就麻煩了。”
“魏越傳信來說衙門已經知道本殿到了遂農,正派人在近日兜售的府邸裡打探着呢。不如将計就計,本殿直接打探進衙門,你想知道什麼,本殿都給你問出來。”
鄧夷甯剛想點頭,卻又想起什麼,立馬搖了搖頭:“不行,魏越與你同進同出,若是此刻你去了衙門,但魏越不在,他們定會起疑心的。可若是魏越去了,文書閣那邊怎麼辦?我倒是可以扮作男裝進去,這樣一來瓊醉閣的事情就會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