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冬姐!”
“來了!妹妹稍等,我再換件衣裳!”映冬在房中左挑右選,衣裳翻了好幾遍,連換三套還是不滿意。鏡前的她咬着紅唇,皺着細枝柳條眉,最後又将一件暗雲紋白羅衫扔到床上。
樓下的玲蓉已經喊了她兩回,終是耐不住性子,一邊走一邊跺腳:“映冬姐!你已經夠美了,給我們這些妹妹一條活路成嗎?那老鸨就給了一個時辰,還是蕪溪姐好說歹說才求來的,畫師人都到了!”
“走吧走吧。”映冬嘴上答應着,手卻沒閑着,一邊往門外走,一邊重新換了副耳墜,“别扯呀,慢一點啦!姐姐我今天穿的可是錦繡坊的新鞋呢!”
玲蓉回頭看了她一眼,忍笑道:“姐姐你站後面,畫裡都看不到鞋子的。”
“你怎麼不早說!”映冬一聽頓時停住了腳,低頭看看自己那雙繡鞋,轉身又要上樓,“不行,這件衣裳不襯膚色,我得再去換一件。”
玲蓉一把拽住她的手,懇求道:“别去了,真的來不及了!足足兩幅畫呢,再耽擱下去就真的畫不完了。”
“哎喲,好好好!”映冬被拉得腳步虛浮,嘴裡不停念叨,“都是你們催得緊,等畫像出來要是不好看,看我不收拾你們!”
“那不成,我們玉春堂第一美人兒自是好看的,肯定是那畫師畫技拙劣,畫不出姐姐的半分美。”玲蓉笑着打趣,腳步越來越快。
四人在後院挑了個海棠正盛的景,幾隻鳥雀在枝頭啁啾,添了幾分春日閑情。
聽聞這畫師是大宣城來的,年近五旬,落筆頗有章法,曾進宮給許多公主嫔妃都畫過像,還是蕪溪在房事間懇求陸英得來的。
“姑娘們可好?”
寇瑤一襲月白長袍,腰間墜着一枚桃花狀的白玉,坐姿端莊。玲蓉則站在她後方,她姿容嬌俏,面帶笑意,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彩珠襯得她越發柔美。
寇瑤一側是蕪溪,一身淡綠長衫,胸前繡着柳枝,襯得她清冷出塵。
映冬是最後一個進入畫框的,她站得筆直,笑意越發濃烈。
一連幾炷香的時辰,畫師這才擱下筆,将覆在案上的紙解開。畫中女子各具其位,明媚卻不張揚。
“這畫若是傳出去,定會招惹禍端。”
玲蓉湊近一瞧:“怎麼,畫的不好嗎?”
“非也,”畫師搖搖頭,“而是幾位姑娘美若天仙。若畫傳出,便叫人知曉女子美貌,必是會引起公子們的争奪啊!”
姑娘們被畫師逗得發笑,寇瑤盯着手中的畫片刻,轉頭看向蕪溪,道:“這兩幅畫咱們還是裝裱妥帖好,挂在屋子裡,做個念想吧?”
幾人應聲點頭,畫師将兩幅畫像卷好遞上,并為幾人推薦了坊間最為出名的南印齋。
三日後,蕪溪去南印齋取畫時,被告知出了事。
“姑娘,實在對不住。”南印齋的老闆滿臉愧疚,雙手在袖中擰來擰去,站在櫃台後頻頻鞠躬,“那日鋪子的裝裱師不知怎的,打樣時竟忘了将畫收回。遂農這地界的風氣姑娘也是知道的,上月那夥盜賊鬧得人心惶惶,衙門到現在也沒抓住呢。”
蕪溪問道:“丢的是哪一副?”
老闆遲疑片刻:“是四位姑娘合繪,有山水的那一幅。”
蕪溪默默地歎了口氣,那幅畫還是她們求了畫師許久,又多加了半袋子銀子才換來的。
“姑娘,全是小店的過失。”老闆坐在将畫卷推到蕪溪面前,“不過姑娘放心,小店為姑娘所裱,乃是南印齋頂好的料子。這種裝裱講究,每幅畫的天頭上都有獨一無二的印花,外頭根本仿不出來。姑娘們的這幅畫裡海棠花格外美麗,裝裱師傅便在天頭為姑娘們印上了幾朵海棠花。就算是不慎遺失,也并非無迹可尋。原本丢失的那幅畫上,天頭印的是群山,很是好看,可惜了……”
蕪溪靜靜地的盯着他,未說話。
老闆賠笑道:“既是小店過失,這裝裱的銀子便不收了,權當是小店給姑娘們的賠罪。日後姑娘若是還有畫卷需要裝裱,小店定會給姑娘用最好的料子,最少的價錢。”
蕪溪接過畫像,面無表情地道謝,轉身離去。
“所以就這麼算了?我們花了那麼多銀子才求了那幅畫,怎麼能就這麼算了!”玲蓉圍着畫卷,有些忿忿不平,“不行,我得去找那老闆算賬!”
“好了,不過是一幅畫而已,改日再找畫師重新為我們畫一幅便是。”蕪溪安撫道,“快拿去挂上吧。”
玲蓉拎起畫卷,挂在房門口正對的位置。畫卷上的女子姿态優雅,門隻要是開着,畫便清清楚楚映入眼簾,來往的其他姑娘們都會不經意的多看幾眼。
那畫挂了不過一日,便被鸨母瞧了過去。她眯起眼,盯着畫上那幾位姑娘,心道原來那日蕪溪告假竟是為了這事兒。
她嘴角一翹,忽然靈光一現。
“這倒是個好法子。”鸨母自言自語地喃喃,腳步加快回到了後堂。當天傍晚,鸨母便帶了好幾個畫師入了玉春堂,揚言要給堂内所有的姑娘畫上一副畫像。
來這的男子們好色又貪财,若是将每位姑娘的畫像都挂在樓中各處,不僅能襯出姑娘們的美貌,還能讓公子們心中先有期待,再上樓欽點姑娘,不正是錦上添花之計?
想到這,那鸨母臉上笑開了花,對動作稍微慢了點的姑娘都輕言細語的。
短短幾日内,玉春堂熱鬧非凡,畫師們進進出出,姑娘們挨個被喚去畫了像。嬌俏妩媚,溫婉可人,畫卷被挂在堂内每一處,惹得這幾日來的公子紛紛稱妙。
“那是寇瑤姑娘吧?笑得真招人憐惜。”
“這是今年的花吟,璐月小娘子,這雙眼睛是真漂亮啊。”
幾位熟客圍着挂畫品頭論足,笑聲不斷,鸨母望着那一幅幅畫像,笑得滿意,眼底滿是狡黠精明的光:“多虧了那蕪溪,倒是給我想出了這麼個法子,不愧是我玉春堂的搖錢樹。”
自畫像挂上後,玉春堂的生意節節高漲,鸨母在賬房笑得合不攏嘴,大發善心免了這月姑娘們的租銀。唯一不滿的,便是陸英有小半月都沒來找過蕪溪,她還暗戳戳向蕪溪打聽過,後者也不知道。
鸨母以為蕪溪是糊弄自己,但蕪溪是真不知道,半月前陸英說自己這段時日會忙一些,來玉春堂的次數不會多,她不在意,也沒放在心上。
但有句話說得好,人怕提,鬼怕叫,說誰誰就到。
于是次日一早,陸英就替蕪溪告了假,帶着她上了馬車,還故作神秘地将她雙眼蒙住。
等下了馬車才知曉陸英領着她進了一處宅院。
宅院不大,一眼便能望到頭,院中立着幾棵樹苗,池中有水,水中有魚。
蕪溪站在石階上打量四周,回頭望着他:“這是何處?”
陸英卻隻道:“往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