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黑嗎?”
“睡不着的時候就點盞燈,或者翻一翻軍報。”她答得淡,聲音裡沒有情緒,“怎麼,你有遇見過睡覺怕黑的姑娘?”
李昭瀾一時語塞,半晌才開口:“潇潇幼時怕黑,睡覺總會留幾盞燭火。”他說的輕,語尾稍頓,又像是怕她誤會般補充一句。
“别誤會,潇潇是我小妹,李晗潇。”
“我也沒說什麼。”鄧夷甯吐了口氣,語氣不鹹不淡,“是殿下自己有些心虛吧。”
李昭瀾被噎了一下,幹笑兩聲,沒再反駁。
鄧夷甯翻了個身,面朝床頂,問道:“潇潇?為何我在學禮時未曾見過她?大婚那日好像也未見過?”
李昭瀾沉默了許久,久到鄧夷甯都以為他睡着了,剛閉上眼便聽見男人翻身的動作,與她一樣望着床頂。
“她不在了。”他說。
鄧夷甯睜開眼,側頭看向李昭瀾,似乎在理解這個回答,最後說了句抱歉:“公主是……”
“貪玩溺水,等宮女發現時已經遲了。”
“節哀。”
李昭瀾輕輕“嗯”了一聲,語調裡壓着點什麼,像是多年未曾拆封的舊事,沉沉地壓在心頭。
屋中一時寂靜下來,隻有窗外偶爾傳來幾聲蟲鳴,月光透過窗紙投下斑駁的影子。鄧夷甯沒再說話,重新閉上眼,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李昭瀾有個妹妹,她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卻都死在了那場大火裡。
良久,她才低低吐出兩個字:“睡吧。”
鄧夷甯沒有選擇回遂農,而是在次日收拾好東西,讓李昭瀾帶着自己入宮。
昭瀾殿内,鄧夷甯蹲在院子裡看宮女修剪整齊的花叢,上面停着幾隻蝴蝶她不在意,指甲縫裡嵌着不少泥土,腳邊是好幾條蠕動的蚓蟲。宮女見她玩的專心,都繞着道走。
李昭瀾抱着胳膊在遠處看了許久,忍了又忍,終于還是上前,小聲念叨幾句:“你到底是王妃,卻在我殿内刨土,這傳出去還以為我虐待你。”
鄧夷甯頭也沒擡,好心為那蚓蟲清理餘土,語氣輕飄飄的:“都是人,也得吃飯喘氣,也得蹲坑捉魚。”
李昭瀾:“……”
“上次我就發現了,殿前那條禦河裡有不少魚,若是今日運氣好,晚上給你加餐。”
李昭瀾險些沒被她的話噎住,幾步上前将她拎起來:“你若是手癢,膳房能給你處理好的魚,犯不上在這裡挖蚓蟲。”
“不要。”鄧夷甯拍了拍手上的土,“在院裡架個野爐子,配上一壺好酒,這才是惬意的生活。”
李昭瀾收起玩笑神色,小聲道:“我讓魏越去南永州打探消息了,這幾日就好生待在宮中,靜觀其變。”
“那趙知縣呢?”鄧夷甯轉過頭來,“可查出有什麼問題了嗎?”
“除了有些貪财,沒什麼别的逾越行為。”李昭瀾輕輕搖頭。
鄧夷甯眼神一轉:“他沒可能殺人?”
“季淮書去查了,還沒消息。”
“季淮書又是誰?”鄧夷甯一懵,自己好像不認識這人。
“大理寺卿,我沒與你說過?”
“你何時與我說過?”鄧夷甯冷冷一哂,酸溜溜編排他,“你是皇子,說不說是你自願的,我就是一假公主。”
李昭瀾嗆了回去:“吃酸梅了?看來以後我們的孩子得是男孩。”
鄧夷甯将泥巴團成一個球,扔到李昭瀾身上,輕飄飄的地說了句。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