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桦微微前傾,看着幾顆低俯的腦袋:“以為?你以為自己是太子殿下?想謀權篡位嗎?”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管事慌忙學着磕頭,一個比一個重,“小的知錯,小的隻是想為大人節省點銀子,好謀劃後續大事,小的真沒有别的意思。小的對殿下和大人忠心耿耿,絕無半點非分之想,我這條狗命全在殿下和大人手中啊!”
“你的命值幾個錢,我要來做什麼?”司徒桦目光冷冷掃過幾人,眉心未展,“忠心耿耿?你的忠心又值幾斤幾兩?無妨,眼下太子殿下已經知曉此事,待查清是何人收料時,你們幾個還能做伴,一起上路。”
話音落下,幾人頓時亂作一團,都開始對着他磕頭,嘴裡念叨自己是冤枉的。
“大人!大人饒命!”
哭聲吵得他耳朵直疼,他緩緩擡手,幾人開始抽噎。
“手腳不幹淨的人,殿下是不會要的,明天不用來了。”
“司徒大人……”管事跪着往前挪到司徒桦腳邊,聲音發顫,“可、可否求大人為我們幾個讨個情,讓殿下放我們一條生路,我們願意戴罪立功,擺平南永州多出的那批事,在補上倉裡的料子,定不叫殿下為難……”
司徒桦看着他,半晌不語。
“戴罪立功?你配?”
見管事求情也沒用,幾人又開始念念有詞。司徒桦不耐煩地一吼:“閉嘴!”
他起身向門外走去,走出幾步後停下,聲音冷厲:“三日内,調出一批幹淨的人手重新控制南永州的放事,挨個審賬。若再出錯,就去見閻王爺吧。”說罷,他起身離去。屋内幾人橫七豎八趴在地上,冷汗濕透衣裳,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司徒桦處理好銀坊的事又轉頭去了黑鲨南支,上次收到南支遷移至福茶酒肆的消息後,李韶诠便重新下令,讓司徒桦上任南支總舵。原本前幾日就該去南支走一趟,卻被雜事絆住了腳。今日他忽然想起此事,在回宮的路上轉了腳步。
福茶酒肆在盤合街的陳家巷,挨着人員複雜的南街。巷子深寬,街口挂着幾盞老舊燈籠,平日裡也不亮。司徒桦走進巷子,一直到盡頭,才在一處牆邊停下。
那酒肆門面不大,兩扇斑駁的木門,門頭上斜挂着“酒肆”二字,看着與臨街的酒攤子差不了多少。可酒香不怕巷子深,這福茶酒肆在陳家巷開了有三十多年,雖說沒了早些年的熱鬧,可那些老一輩的就喜歡來這兒點一壺熱酒,成群圍着下幾盤棋,唠上一天。
司徒桦站在門前,聽見裡頭偶爾傳來的吼叫聲,伸手推開木門,走了進去。見來的是個年紀不大的男人,大爺們隻是掃了他一眼便回到棋盤上。
酒肆大廳是常見的小館格局,方桌挂燈,漆料斑駁,靠裡是一壇壇酒罐,淡淡的酒香在空氣中漂蕩開來。
一個年輕的小二迎了上來:“客官可是一人?樓上隔間還是打這兒坐下?”
司徒桦看了眼酒壇邊那扇門,回到小二身上:“酒師可在?我想封幾壇子酒在這兒。”
那小二兩眼放光,連連答應,讓人去請酒師過來。
“客官好眼光,這酒師是店裡新來的,手藝堪稱一絕,客官可先嘗嘗,再做定奪也不遲。”小二為他上了壺酒,“客官瞧着有些眼生,以前可來過我們福茶酒肆?”
司徒桦一口飲盡:“并未,但我與這酒師是舊識,他既來了你們這,以後我便是福茶酒肆的常客了。”
“好說好說。”
另一個胖小二搭着毛巾屁颠屁颠過來,說是酒師在後頭院裡踩曲,讓公子去後院見面。
“這位客官請。”
後院地勢略低,走進便能聞見一股濃烈的酒香,夾着發酵的氣息。院中青石鋪地,角落堆着幾隻蒸谷的木甑,一旁是熱氣騰騰的爐窯。正中央擺着一個碩大的木制踩曲盆,上頭站着一位背對着他的赤足青衣男子。長袖用襻膊挽起,腰間用麻繩随意勒住長擺,褲腿被挽到大腿。一腳踩下,糯米陳霞,另一隻腳随即跟上,節奏穩當而不慌。
男子踩得極認真,眉眼低垂,額間碎發被汗水沾濕,胡亂貼在臉上。他時而叉腰,時而彎腰細嗅,探探木盆邊緣判斷時長。
陽光再偏一些,落在那人斜側的臉上,露出一截清秀的下颌。
“何時到的大宣?”
青衣男子循聲轉頭,露出整張臉,竟與周肅之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