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你不隻是适合先鋒軍,也很适合我們指揮塔呢。”
“無論在哪裡,都是托您的福。”林衍從善如流地回答,面上每一個表情,每一絲情感流露都恰到好處。
“我有這樣一位年輕有為的助力在身側,真是幸運。”
林衍保持着謙恭的姿态,全然不顧四周人投來的,或善或惡的目光。
彙報會議繁瑣而無聊,林衍将成果展示過後便退至一旁,靜靜地等着會議結束。在貴族一個接一個對着那無聊枯燥的工作發表見解時,他就在心底推演棋局,将不少猜想都在心裡過了一遍。
正當他再度嘗試推演時,門口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那聲音整肅、沉重,不像是首都星浮躁的空氣裡該有的聲音,仿佛來自外太空,來自鋼鐵鑄就的堡壘。
“哦,我們的驕傲來了。”亞修斯公爵皮笑肉不笑地開口,“請進來吧。”
“先鋒軍。”
黑鐵鑄就的軍隊,沉默,冷峻,以無機質地掠奪勝利為生。
林衍看着那群人想,自己從來沒有用這樣的眼光,看待站在同伴裡的那個人。
“這麼快就赴職了?”他專注地盯着先鋒軍各部簇擁着的那個人,漫無邊際地想,“啊,比平常的臉色更臭一些,是不耐煩了嗎?話說回來,他是不是又瘦了點?”
果然在這樣烏煙瘴氣的環境裡沉浸太久,更容易被那抹清流般的身影所吸引。
被觀察者巋然不動,雙目沉靜地直視着王座上的人。
“好久不見,我的上将。”亞修斯緩和了臉色,真情流露一般關懷道,“身體怎麼樣?不是說了這次例行會議,你不必來了麼?”
“感謝公爵關心。”程淵的聲音還是很冷,“已經好很多了。”
“真是拗不過你。”
“……”貴族們都露出難以啟齒的表情:明明這人前幾天還說着要用清醒劑叫醒重傷昏迷的上将,現在就和他像沒事人一樣噓寒問暖!
林衍暗自享受着在博弈時觀察程淵的樂趣,就像墜入深淵的人會抓住那條救命的蛛絲。他将呼吸放得很輕,連平常會嫌棄得要死的虛與委蛇都聽得津津有味。
當程淵舉手行禮時,戰術手套下的一小片皮膚一閃而逝,白得耀眼。
彙報很快結束了,亞修斯公爵沒有宣布散會,隻是一個人沉思着什麼,周圍所有人噤若寒蟬,等待着他發話。
“林衍中校。”白發的公爵突兀地将目光轉向他,“我突然有個想法,不知您願不願意聽一聽?”
不像是臨時起意,倒像是蓄謀已久。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拒絕的機會嗎?林衍聽見自己滴水不漏的回答:“請您指導。”
公爵的戒指叩擊着鐵王座,發出這時寂靜空間裡唯一的聲音。
“那麼,下個季度為替我們的上将分憂,由你幫忙負責一部分先鋒軍的布防安排,如何?”
會議廳裡頓時響起壓抑的抽氣聲,所有人都知道,林衍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先鋒軍統帥副官,這等于……分權。
程淵沒有提出異議,隻是擡眼看着林衍。在之後首都星的小道消息裡傳播,這一眼裡包含着導師對得意門生最複雜的情緒,既有後悔也有憤怒,但隻有林衍知道,那雙黑眼睛裡隻有無所謂,和一點微妙的默許。
程淵的眼神告訴他,接受它。面對命運的洪流,然後……駕馭它。
“我的榮幸。”有着一頭淺色頭發的青年垂首行禮。
“上将,好好養傷啊。”亞修斯注視着程淵,笑容燦爛,“在你休息期間,别的雜事就盡管讓中校幫忙。”
……
“所以先鋒軍就這麼接受了?那群驕傲得要死的孤狼太空軍?”
“不接受還能怎麼樣?公爵都那樣說了。”
“話說回來,那位中校也太幸運了吧,留在先鋒軍隻是一個小小的副官,對公爵投誠,瞬間就成了先鋒軍二把手!”
“幸運?你想得美!公爵那态度,明顯是鼓勵他跟那位上将鬥啊!”
“他們為那份權利鬥得越厲害,先鋒軍的心就越散,對公爵的威脅就越低!”
……
會議散得各懷鬼胎。林衍呼了口氣,感覺自己的臉都要笑僵了。
他盯着自己的手,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其實不是沒想過這一天,先鋒軍始終是公爵的心腹大患,早晚有一天他會動手。隻是他沒想到,公爵動作如此之快,又是如此迫不及待。
林衍有點害怕哥哥會和他刀劍相向,又暗自慶幸,那個陰險的貴族為哥哥選中的那個對手,居然是他自己。
指甲陷進掌心,林衍聽見自己用最得體的聲音對程淵的背影說:“上将,你不想對我說些什麼嗎?”
“你們先走。”程淵沖隊友們說道,再度回頭看向林衍,眼神很平靜:“工作交接的事,我們可以之後再談。”
“不止這些。”林衍揉了揉手指,懶洋洋地說。
身邊的貴族聞聲忙不疊開溜了,唯恐這兩人之間的戰火把自己燒死。
等休息室變得空無一人,林衍一步一步上前,将手按在了程淵坐着的沙發上。
首都星奢侈的貴族們最重視人文關懷和隐私保護,公共休息室内沒有任何監聽設施和監控設備,這可給了林衍膽大包天的機會。
挺拔高挑的栗發青年用極具侵略感的眼神上下掃了程淵一遍,随即輕緩地,不容置疑地挑開了他嚴整的衣襟。
“你的傷還沒好,怎麼就擅自跑出來了?”
他的指尖輕輕按着那片裹着繃帶的皮膚,語氣黏糊糊的,像是撒嬌。
“哥哥,我好不容易從你這裡搶走了一點東西,你倒是誇誇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