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驚雷炸響,煤油燈倏地熄滅。黑暗中沈青禾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先下去,明天再..."
樓梯傳來腳步聲。吳媽在下面喊:"小姐!藥材公司來電話,說周主任約您明天見面!"
沈青禾應了聲,把信封塞進林冬梅口袋:"收好。"她摸黑爬向梯子,突然回頭,"不管是不是...我都喜歡你。"
這句話像塊熱炭烙在林冬梅心口。她摸着信封跟下梯子,差點踩空,是沈青禾在下面穩穩接住了她。
第二天一早,沈青禾就被電話叫走了。林冬梅收拾完碗筷,聽見吳媽在廚房嘀咕:"周主任怎麼突然要介紹對象..."
筷子"啪嗒"掉在地上。林冬梅蹲下去撿,膝蓋撞到桌角也不覺得疼。吳媽趕緊過來扶她:"哎喲,青禾小姐就是去談藥材合作,你别多想。"
中午林冬梅照例去醫院送飯。沈院長已經能坐起來看報紙,見她來了就摘下老花鏡:"青禾呢?"
"去藥材公司了。"林冬梅擺好飯菜,發現床頭櫃上多了個相框——正是閣樓照片上那群醫療隊員。
沈院長順着她目光看去:"青禾給你看過照片了?"他咳嗽幾聲,"楚醫生是個好大夫...可惜啊。"
林冬梅鼓起勇氣:"您知道...楚醫生的孩子嗎?"
老人的手突然抖起來,湯勺磕在碗沿上。"當年的事..."他盯着林冬梅的銀鎖片,"組織上已經定了性,是意外。"
走廊上傳來高跟鞋的脆響。沈青禾旋風般沖進來,兩頰绯紅:"爸!公司同意建藥材基地了!"她瞥見林冬梅,眼睛更亮了,"冬梅!晚上有慶祝舞會,我帶你去!"
沈院長卻沉下臉:"什麼舞會?你周叔叔安排的?"
"就是聯誼會。"沈青禾給父親掖被角,"在工人文化宮,很多青年技術員都去。"她沖林冬梅眨眨眼,"我教你跳舞。"
回程的電車上,沈青禾一直哼着《花兒為什麼這樣紅》。林冬梅望着窗外閃過的百貨大樓,突然問:"周團長...給你介紹對象?"
沈青禾的笑聲引來乘客側目。"吃醋了?"她湊到林冬梅耳邊,熱氣拂過耳垂,"是談藥材基地的事。不過..."她壓低聲音,"确實有個留學回來的技術員對我獻殷勤。"
林冬梅的指甲掐進掌心。沈青禾卻變魔術似的從包裡掏出個紙盒:"送你。"
盒子裡是件淺綠色連衣裙,領口綴着細小的白花。林冬梅碰都不敢碰,那料子滑得像水。"不行...太貴重..."
"舞會穿的。"沈青禾捏捏她手指,"我也有件一樣的,藍色。"
到家後沈青禾翻出雙黑色皮鞋讓林冬梅試。鞋大了半碼,她往鞋尖塞了兩團棉花:"先湊合,明天帶你去定做。"
吳媽端來洗腳水時欲言又止。等林冬梅去倒水,老太太拉住沈青禾:"小姐,周主任下午又來電話,問那封信..."
"什麼信?"沈青禾裝傻。
"楚醫生的遺物啊。"吳媽壓低聲音,"他好像很在意..."
舞會那晚,林冬梅穿着新裙子站在穿衣鏡前不敢認自己。沈青禾給她梳了兩個麻花辮,末梢系上綠色絲帶。鏡子裡兩個人一藍一綠,像兩株并排的小樹。
工人文化宮燈火通明。林冬梅攥着沈青禾的手腕進門,立刻被音樂聲震得後退半步。舞池裡擠滿年輕人,有個穿喇叭褲的小夥子朝她們吹口哨。
"别理他。"沈青禾帶她到角落,"先看别人跳。"
林冬梅盯着那些旋轉的裙擺和锃亮的皮鞋。有個戴眼鏡的男青年過來邀沈青禾跳舞,她婉拒了,轉頭問林冬梅:"想試試嗎?"
"我...不會..."
"我教你。"沈青禾拉起她,"把手放我肩上。"
她們在角落笨拙地挪步。林冬梅的皮鞋老是踩到沈青禾的腳尖,急得鼻尖冒汗。沈青禾卻笑個不停,最後幹脆踢掉高跟鞋:"光腳跳!"
音樂換成慢闆時,她們已經能跟着節奏搖擺。林冬梅聞見沈青禾發間的桂花香,那香氣混着汗水,變得鮮活起來。舞池燈光暗下來,有人開始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