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梅拆開藥包,褐色粉末散發着苦味。她蘸了點嘗,舌尖立刻發麻——和沈青禾實驗室裡那瓶"特效藥"一個味。
"哪來的?"
"周團長帶來的專家......"王秀芹突然壓低聲音,"冬梅,你走後有人來打聽你身世,還去了你養父家。"
暮色四合時,鐵柱的燒終于退了。林冬梅用土方子熬了柴胡湯,一勺勺喂進去。老趙啧啧稱奇:"還是老祖宗的法子管用。"
等鐵柱睡熟,林冬梅悄悄去了養父家。老屋門鎖着,鄰居說林老漢去縣裡看腰病了。她從門框上摸出備用鑰匙,在煤油燈下翻箱倒櫃。
炕櫃最底層有個鐵盒,裡頭是養父的退伍證和幾張發黃的照片。林冬梅抖開包照片的油紙,一張集體照滑出來——二十年前的醫療隊合影,年輕的養父穿着軍裝站在邊緣,身旁正是抱着嬰兒的楚醫生。
照片背面寫着「青巒醫療隊留念1973.5.16」。林冬梅算了算日子,正是楚醫生去世前一天。
院門突然"吱呀"一響。林冬梅吹滅煤油燈,從窗縫看見個黑影摸進廚房。那人翻找着什麼,碰倒了醬油瓶。
"誰?"
黑影僵住了。林冬梅抄起頂門杠沖出去,借着月光認出是生産隊的記分員老馬頭。
"俺、俺來借鋤頭......"老馬頭結結巴巴地說,"林老漢答應過的......"
林冬梅盯着他鼓囊囊的衣兜:"偷東西要遊街的。"
老馬頭立刻跪下了:"别!是周團長讓俺來找......找張字條......"
林冬梅心頭一震。她逼老馬頭交出兜裡的東西——是養父的退伍證和幾張票據。
"周團長說找到銀鎖裡的字條給五十塊錢......"老馬頭哭喪着臉,"俺閨女要嫁人,缺彩禮錢......"
打發走老馬頭,林冬梅連夜收拾了養父的重要物件。天蒙蒙亮時,她去了後山楚醫生的墳。簡陋的墓碑上隻有「楚因之墓」四個字,墳頭卻擺着新鮮的山菊花。
"楚阿姨......"林冬梅摩挲着墓碑,"如果您在天有靈,告訴我該怎麼辦......"
山風穿過松林,像是歎息。林冬梅把臉貼在冰涼的碑石上,突然聽見王秀芹的喊聲從山下傳來。
"冬梅!省城來電話了!"
供銷社的電話間裡,沈青禾的聲音帶着電流雜音:"我爸醒了!他說...說周團長不是好人!當年......"
電話突然斷了。林冬梅再撥過去,總機說省城線路故障。她付了五毛錢電話費,轉身時撞上個穿中山裝的男人。
周團長。
"小林同志回來了?"他笑得和藹,眼角皺紋裡卻藏着冷光,"正好,藥材公司王總想見見你。"
王秀芹在後面拽林冬梅衣角。她退後半步:"我得照顧弟弟......"
"你弟弟的病,王總的特效藥最管用。"周團長摸出包藥粉,"不過......"他壓低聲音,"需要金線蓮的伴生菌做藥引。"
林冬梅盯着藥包,突然明白過來:"你們想要配方。"
周團長的笑容僵了一瞬。這時門外傳來汽車喇叭聲,藥材公司的吉普車停在供銷社門口。穿西裝的男人下車時,王秀芹倒吸口氣——是舞會上那個王總工程師。
"久仰大名。"王總伸出手,"青禾經常提起你。"
他無名指上的金戒指在陽光下刺眼。林冬梅沒接他的手,反而問:"你和周團長什麼關系?"
王總臉色變了。周團長趕緊打圓場:"王總父親是當年醫療隊的司機,送楚醫生去醫院的......"
"是送楚醫生上路吧?"林冬梅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王總的眼神瞬間陰鸷,周團長則一把攥住她手腕:"小林同志,說話要講證據。"
王秀芹突然沖過來:"冬梅!鐵柱又發燒了!"
林冬梅掙脫周團長就往衛生所跑。身後傳來王總陰沉的聲音:"周叔,那丫頭不能留了......"
衛生所裡,鐵柱果然又燒起來。老趙急得團團轉:"縣醫院讓轉院,可公社的拖拉機壞了......"
"用這個。"林冬梅掏出沈青禾給的錢,"包車去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