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算什麼文章..."林冬梅耳根發熱,"就兩行字..."
"但讓我記住了你。"沈青禾的聲音混在雨聲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車燈照亮前方"青巒縣"的路牌。林冬梅突然抓住沈青禾的手腕:"拐右邊那條小路!養父在村衛生所!"
村衛生所隻有三間平房,門口停着輛自行車。林冬梅沖進去時,赤腳醫生老趙正在給吊瓶換藥。
"冬梅來了!"老趙如釋重負,"林叔剛睡着。"
病床上的養父比上次見面瘦了一圈,臉色蠟黃。林冬梅跪在床邊,輕輕握住他枯枝般的手。老人眼皮顫了顫,沒醒。
沈青禾悄悄把老趙拉到門外。鐵柱趴在床尾守着,不一會兒也睡着了。林冬梅打來熱水,給養父擦臉擦手。當她擦到左手時,老人突然睜眼。
"丫頭..."他聲音嘶啞,"回來了..."
"爹!"林冬梅的眼淚終于決堤,"您别說話,歇着..."
養父卻掙紮着要起身。林冬梅扶他靠坐在床頭,老人從貼身口袋裡摸出個油紙包:"給你..."
油紙包裡是張殘缺的照片,隻剩一半。楚醫生抱着嬰兒站在醫院門口,另一半顯然是被撕掉的。
"那晚...楚醫生給了我這個..."養父咳嗽起來,"說萬一她...讓你拿着找...找..."
"找誰?"林冬梅急問。
養父的視線越過她肩膀,落在剛進門的沈青禾身上:"找...她..."
話音未落,老人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血絲。沈青禾一個箭步沖上來把脈:"快!準備針灸!"
老趙遞來針包。林冬梅看着沈青禾熟練地刺入養父的合谷、内關等穴位,手法竟與養父教她的如出一轍。
"你...跟誰學的針法?"養父虛弱地問。
沈青禾頭也不擡:"我爸...沈院長。"
老人的眼睛突然睜大:"沈...沈..."他顫抖着指向照片,"是他...撕掉的..."
話未說完,心電監護儀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
村衛生所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在林家養父臉上投下青白的光。沈青禾的銀針還紮在他合谷穴上,但心電監護儀上的綠線已經拉直,發出單調的長音。
"爹——!"
林冬梅的哭喊聲驚醒了趴在床尾的鐵柱。小家夥揉着眼睛坐起來,看到姐姐跪在床前痛哭,才明白發生了什麼,"哇"地一聲撲到養父身上:"爺爺别睡!鐵柱聽話!"
沈青禾紅着眼圈把鐵柱抱開,示意老趙關掉刺耳的監護儀。她一手摟着哭鬧的鐵柱,一手去扶林冬梅,觸到的肩膀顫抖得像風中的樹葉。
"得準備後事..."老趙低聲說,"我去喊人幫忙。"
淩晨三點,村裡陸續來了人。婦女主任帶着幾個嬸子給老人擦身換壽衣,大隊書記指揮小夥子們擡來門闆搭靈床。林冬梅像個木偶似的被擺弄着換孝服,眼睛直勾勾盯着養父安詳的臉。
"冬梅..."沈青禾把一杯熱糖水塞進她手裡,"喝點水。"
搪瓷杯的溫度傳到掌心,林冬梅才像突然活過來似的抓住沈青禾的手:"照片...剛才爹說的照片呢?"
沈青禾從床頭櫃上拿起那張殘缺的照片:"在這。"照片撕裂的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人匆忙撕開的,"他說'是他撕掉的'......"
"沈院長?"林冬梅聲音嘶啞。
鐵柱突然擠到兩人中間,小手摸着照片上楚醫生的臉:"這是媽媽嗎?"
沈青禾蹲下來平視他:"鐵柱,這張照片你見過嗎?"
小家夥搖搖頭,又點點頭:"爺爺箱子裡有本紅皮書...夾着半張這樣的..."
林冬梅和沈青禾同時一震。老趙湊過來解釋:"林叔有個紅皮筆記本,記藥材的,從不離身。"
"在哪?"林冬梅急問。
老趙指了指床頭櫃下的帆布包:"今早他清醒時讓我拿來的,說給冬梅......"
林冬梅顫抖着拉開包鍊。裡面果然有個紅皮筆記本,封面上燙金的"工作筆記"四個字已經褪色。翻開扉頁,赫然夾着另外半張照片——穿白大褂的沈院長抱着嬰兒站在醫院門口。
兩張殘片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合影。楚醫生和沈院長各抱一個嬰兒,背後是"青巒縣醫院"的牌子。照片底部寫着日期:1973.5.18。
"這是......"沈青禾的手指撫過沈院長懷中的嬰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