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饑餓,視野昏沉,四肢無力。這就是白厝對這具身體的第一印象。操控npc是一種古怪的體驗,她能感知到npc的身體狀況,分享視覺聽覺以及各方面的感知,但與此同時這些信息和她自身的思維隔開,給予她自主思考的能力。幸好如此,畢竟此人被藥物濫用攪壞的腦子不能用于思考。
這裡飛/葉/子的怪味濃烈到嗆人,正是歌詞第二句的内容:大/麻燃燒的氣味于空氣中盤旋上升。白厝盡力無視它,也無視激烈碰撞的骰子——後者争先恐後詢問她是否後悔未選舒舒服服的門衛或者前台。
“需遵循npc設定。”她說,看了一眼百面骰。
骰子的運動軌迹突然僵硬了一下。
“前台恐怕偏向旅館,并不應該和玩家透露信息,至多進行一些恐吓。我想守門人的限制同樣也不少。”而她所選的npc在她開始扮演時給出的限制是:虛弱,不可大幅動作。僅此而已。
很合理,一個精神狀态有問題的流浪漢做什麼都正常。
“合格的守秘人不能被動等待玩家發掘劇情。”白厝閉上眼,去挖掘流浪漢的混亂記憶。
像是惡作劇成功一樣,她微微笑起來:“你看,我是對的。”
汽車旅館車位充足,停車對卡爾來說小菜一碟,隻是空氣中嗆人的氣味讓三人一個個擰着眉毛。
“我讨厭大/麻,”倫納德咬牙切齒,“為什麼會有人沉迷于如此惡心的氣味,為什麼這些東西竟然能在美國合法。”
“你是警察,你理應對此見多識廣。”卡爾捂着鼻子,單手按下電動鑰匙鎖上車。他的扮演者打字:“國内真好。”
“哦對了,我們應當把所有東西帶在身上,”倫納德從卡爾手裡抽走鑰匙開了後備箱,“我擔心這樣荒郊野外的酒店裡會出現意外。”當然會,她們很清楚自己在一個恐怖故事裡,而美國恐怖片裡的高速公路旁是一個無比标準的事故發生點。這隻是一個帶上全部物資的理由。
“我們或許得小心,那裡有些流浪漢,”碧翠絲提醒,她拎着自己的行李,“我有些擔心了,我想檢查一下這片停車場有沒有異常——至少要知道這些流浪漢是否會砸車。”她提出了一個偵察申請。聊天框裡給出了這一行動的結果:57點,小于碧翠絲的偵察成功率百分數70點,通過。
“你提醒我了,”倫納德附和,“你覺得這間旅館靠譜嗎,有沒有谷歌評分——卡爾,你空着手,你查一下。”
卡爾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暗示,他跟着碧翠絲四處走動查看。他們路過那輛失去了保險杠和半塊車門鐵皮的廢銅爛鐵,卡爾想留下來看看,但檢定成功的碧翠絲目标明确——她看見了那輛紅色敞篷跑車。
車沒有被砸,當然,因為這是一輛敞篷車。它就停在旅館門外最近的那個車位,拉風且奪人眼球。
“你看,和我差不多有錢的人也樂意住在這裡。”卡爾依然因自己臨時的有錢人馬甲而神色快活。他突然想起來看一眼聊天框:倫納德的扮演者喊了他幾遍,希望他使用手機搜索一下這家旅店的信息,即過一個圖書館技能檢定。
倫納德的下一條消息是:“算了,我試過了,沒有網。”
此時碧翠絲探頭在看敞篷車内部,沙塵在真皮座椅上覆了一層,這很顯然不符合汽車保養指南。副駕駛抽屜裡隻有幾張保險單據,碧翠絲搖搖頭,站起身。她的頭發碰到擋風玻璃上懸挂的飾品,兩個相連的金屬希臘字母。
“這麼高調的車,車主卻如此不在意。”卡爾如此評價,他的扮演者終究無法探求有錢人的真實心态。
“也可能是怕車輛被砸才沒有合上車頂,”倫納德拖着大包小包走過來,“這樣的車維修費可不得了。”扮演者打字:“發現什麼了?偵察技能隻是指向這輛車嗎?”
“是的,”碧翠絲在聊天窗回複,“在這裡四處看時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這輛紅跑車,但沒有什麼信息。”
玩家探索度:3%,是場景推動自帶的數值。玩家對跑車的研究看上去并未促進她們對模組的理解。
“你想讓她們看見什麼?”十位數的骰子問,“總之看起來不成功。”
“如果玩家能完美遵循守秘人規劃的路線,那就不叫角色扮演桌遊。”白厝睜開眼。她看向身旁的旅館落地窗,反光中能看見一張蒼白瘦削的男性面孔,打結的稻草色頭發垂在臉頰兩側,T恤領口露出兩個希臘字母的紋身——就像車上挂着的那樣。她往貼近落地窗的方向挪了挪,隻有努力接近旅館内的燈光和溫度時,這具身體上的疼痛能稍稍緩和。
面前屏幕突然跳出新通知:第二幕解鎖,請守秘人在玩家完成“辦理入住”前完成場景調配。
個位數說:“與此同時請不要忘記第一幕的角色扮演——又或者以你的身體狀态,你應當放棄。”
“我知道什麼時候應該動。”白厝在想象中聳聳肩。這具身體任何一個多餘的動作都是對剩餘體力的浪費。她檢查第二幕的地圖:除了正對大門的前台,大堂其餘部分也已經解鎖。前台附近是等候區,有沙發,茶幾,再往裡是遊戲區,一些人在打台球,一些旋轉桌上足球的小人,□□的賭局正進行到酣處。
大堂另一側是舞池與酒吧。舞池前擺放易拉寶,通知下一場迪斯科舞會在半小時後開張。DJ在台上調節設備,他看上去是自告奮勇的。栗色小卷發,藍眼睛,小雀斑。白厝的視線在他身上稍稍多停留了一會,似乎在思考。
“你現在不可以切換身體。”骰子們提醒。
白厝置之不理,她要找的不是這個人。她繼而觀察酒吧。應當有一個黑人女孩,她應當是漂亮的,穿紅衣服,燙卷發,常常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