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功夫如此高超的随侍,倒令士兵們心生懼意,安分下來。
“這一頓餐食,是我季微欽佩諸位。等到餐畢,各人可分得一鬥面;方才參與處置章全孝的,另得十斤。我季微說到做到!”季微說着,聽到他們的歡呼,遂趁機命令:“既在餐時,就好好用餐。請諸位放下兵戈,原地靜候。”
蒲雲鎮的士兵不曾參與戰争,訓練又頗有懈怠,戒備心本就不夠。他聲望正高,怎會有人不從?
話音落地的功夫,就聽到武器放在地上響成一片。
爐竈生煙,糧食的香味從鍋内飄出來。季微的心就随着火苗的起落而上下跳動。
糧食越來越熟,他知道距離結局的那一刻越來越近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放松這些人的警惕;但若來者是縣令的部下,一切将毫無意義。
不久後,遠方竟有巨大的腳步聲靠近,分走一部分人的注意力。季微扭頭看去,見到熟悉的身影策馬而來——
是常翡!
“不好了,不好了!”從後方沖出狼狽的小兵,“有敵襲!”
不知不覺間,嶽鳴隽的隊伍竟從四面将他們包圍了!
他完美抓住了季微命令他們放下武器的時刻,先悄無聲息地率人接手了季微控制的糧倉,繼而從後方突襲了軍營。
他們的人就這樣從後方潛入,無聲無息地切斷援助、随後展開猛烈的攻勢!
士兵們慌忙想舉起武器,卻被季微帶來的随從們刻意打亂戰局,導緻整整一刻鐘都處在混亂中、無法有效整合起來。
就是這一刻鐘,讓常翡突破弱點,快速清剿、突入營地!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當回想起來時,會覺得一息的時間那麼漫長,漫長到足以讓人毫無準備地葬送自己!
淩亂的戰鬥中,紀無名護送不善打鬥的季微與嶽鳴隽彙合。嶽鳴隽行動不便,就留守在營地外高處俯瞰、等戰局落定。
三人成功會上面,嶽鳴隽拂去季微肩頭的浮土。就是這小小的一個動作,讓季微熱淚盈眶:“嶽師兄……”
當年,嶽鳴隽與季微是同窗,二人也曾有過一段如同手足的時間。
可就在這之後,季微的父親被人着意誣陷,死在何縣令手上。
這也成為季微效忠嶽鳴隽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這一次見到嶽鳴隽,季微簡直像再次見到闊别已久的家人,難以自抑。
“辛苦你了,季師弟。”嶽鳴隽說,“多虧你的謀略,才讓我的計劃進行得比意料更順利。此戰你功不可沒。”
“……哪裡,我沒有及時發現縣令的圖謀,差點害得師兄的布置功虧一篑。”季微說,“若非虎子,此刻我應當在地牢裡,而做不到幫襯你這許多。”
嶽鳴隽默然,視線長久地停留在“栩栩如生”的虎子臉上,久到季微都察覺不對。
紀無名道:“嶽兄。”
他澄澈淺淡的雙瞳不含任何情緒。
嶽鳴隽看到他,不知是否忘記要追問他為何知道縣令的計劃,也不知是否忘記他怎麼會這麼逼真的易容術。他隻是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說:“紀公大恩,嶽某沒齒難忘。能得紀公襄助,嶽某三生有幸,請受嶽某大禮。”
若是顧韶清在這裡,一定要說“紀公”聽起來就不像個好人。
紀無名唇角輕輕揚起,扶起嶽鳴隽道:“嶽兄不必和我客氣,往後你我還要同行許久。今日非我之恩,而是嶽兄籌謀數年、謹慎謀略所得,我焉敢居功?日後還是稱我無名便好。快請起吧!”
季微被鬧糊塗了,問道:“他……不是虎子?”
嶽鳴隽搖頭說:“這是無名兄,尊姓紀,前兩日救下小風,又辛苦替我治傷。如今更加以身涉險,代虎子深入縣令府中布局……季師弟,他是我們共同的恩人。”
季微瞠目結舌,詫異道:“難怪……我還說虎子成熟許多,竟然是江湖上流傳許久的易容術!往日若有得罪請紀公海涵!”
“早說了不必客氣,往後我要與你們同行許久。”紀無名說着,指向軍營,“眼下戰局已定,不知道小風在何處?”
嶽鳴隽低下頭,苦笑道:“小風受了重傷……是被江湖義士帶回來的。我囑托虎子将他帶到醫館中治療去了……若不是我,小風不會……”
紀無名說:“他不會有事的。嶽兄,小風并不是因你才會受過,他受過,隻是因為這世上的惡人太多,怎能苛責你無能?”
嶽鳴隽深吸口氣,說:“無事,無名兄不必安慰我。小風就在鎮上,我知道你挂心他,這裡有我和季師弟看着,你且去看望小風吧!我想,你懂醫術,一定也能讓小風更快好起來。”
看嶽鳴隽的情緒,完全不像沒事的樣子。但既然嶽鳴隽不想過多提及這個話題,紀無名也不會自讨沒趣。
他向季微點點頭,便說:“那我去找小風了。”
他對顧韶清的狀況,其實也很關心。能夠觸發保命咒的傷勢一定很重。
思及此,他不再逗留,快速穿過安全的道路,到鎮上尋找顧韶清在的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