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捷算是認了這個答案,胡亂的點了兩下頭便走了。
卓逸君回頭往櫃台方向瞧去,櫃面上的賬簿還翻開着的,哪裡有什麼胡七娘的身影。
王大人說吃什麼都好,卓逸君卻不敢真的馬虎行事。艾草紅豆包本就是蒸出來的,再放上鍋回溫也是剛出鍋的味道。
出門前有剛剛殺好的仔雞,卓逸君提着刀剁了,丢掉雞頭雞尾等等一系列瞧着不好看的部位,專門又用另一隻仔雞的雞腿來補。
既然上要菜要的急,卓逸君便拿了砂鍋來悶,時間不足夠,又切了幾小塊臘肉進去一同悶着。
這樣一來,即便是離了火,封在滾燙的砂鍋之中,依舊是入味的炖着的。
隻是光有肉不行,得加些菜來解膩。春日裡的葉子菜都小而嫩,經不起焖煮,卓逸君剝了一小碗蠶豆出來,趁着鍋中雞肉滾的正歡實,一把都到了進去。
雞肉蠶豆煲還悶着,卓逸君從壇子中夾了半顆腌白菜,切成細細的絲。
她約莫着陸大人似乎并不很喜歡吃辣,這壇子白菜是最後腌的,味道也最輕,不至于一入口就需要到處尋水來喝。
陸栩坐在書案後,翹着半蹲在小幾前的小廚娘将她帶來的餐食一樣樣放在桌面上,黑色的砂鍋,綠色的饅頭,白色的炊餅,有白綠相間的腌菜絲。
搭配的倒是相得益彰,倒是今日在豐水河旁見到的身影一直讓他不能忘懷。
她怎麼會和彭家有關系?
“大人,飯布好了,可要用膳麼?”
小廚娘的一聲輕喚将陸栩還遊蕩在豐水河旁的思緒拉回,起身換到小幾前安坐。
卓逸君見陸栩坐好,才用淨布墊着,将砂鍋的蓋子掀開。
鍋内的水珠還四處飛躍,好一會兒才慢慢平複下來。
卓逸君雙手一并擡起,将胡七娘專門去買的龍骨竹材質的筷子遞給陸栩。
陸栩夾起一塊雞肉,并不吃,反而是翻來覆去的看了許久,才将目光落在卓逸君身上:
“你這身上,倒是長了幾兩肉。”
這話說的沒錯。
胡七娘老不在,買的東西卻總源源不斷的送過來,濟安樓也沒什麼生意,卓逸君頓頓吃到撐也不能将不甚新鮮的吃食給“打掃”幹淨。
但到底是頓頓吃的都飽,夜裡也睡得安心,沒幾日雙頰都比剛出慈幼局的時候多了幾分圓潤。
“托您的福。”這話可不是奉承,卓逸君說的真心實意。
她見不到幾個外人,每每有來送貨的,總能聽那人的兩句或是抱怨或是歎息。
奕京城外的日子并不好過,有山賊,有馬匪,還有蝗蟲,就連奕京城内偷雞摸狗的事情都多了起來。
但濟安樓仿佛桃源境地一般,再不受外面世事紛擾變化,隻依賴就一巷之隔的錦衣府。
卓逸君用另一雙筷子夾着,往陸栩面前的碟子上放了一隻艾草紅豆包:
“大人,這是今日新出鍋的,您嘗嘗,涼了就沒有現在這麼好吃了。”
原來這綠色的是紅豆包,并不是什麼饅頭。陸栩咬了一口,又仔仔細細的瞧裡面的紅豆内陷,有整顆的紅豆,也有已經被碾壓成泥的,吃起來倒是更濕潤有趣一些。
隻是陸栩這樣的反應瞧在卓逸君眼中就有些奇怪,是大人今日腹中并不覺得空虛,還是自己今日趕出來的飯食有些差強人意?
卓逸君不敢多想,生怕真的是後者。
“你今日可出了門?”
陸栩忽然發問。
卓逸君想都不想就答:“自然是出了門的,不然小民何德何能能出現在大人面前?”
陸栩目光一斜,卓逸君心下便是一涼,此刻哪裡是能讨巧說俏皮話的時候,還是得認認真真作答才是:
“回大人話,今日出了兩趟門,一趟去了豐水河,一趟來了您這裡。”
“哦?”陸栩手中把玩那半個紅豆包,目光收回到自己指尖,語氣愈發漫不經心:“怎麼忽然想到了要去豐水河?”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自己今日去豐水河?
這想法在卓逸君腦海中一閃而過,錦衣府在民間的種種流言蜚語蝗蟲一般的侵蝕掉其餘的念頭。
怪不得王大人說吃什麼都好,就是要快。
這根本就是一場鴻門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