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訪者被一掌打入了屋内。
屋内逼仄狹小,目之所及沒有一處窗戶,隻有比人還高的櫃台和直達屋頂的木架。
可即便如此,這屋内也并不多點燈燭,隻有高高的櫃台上一隻嬰兒手臂粗細的白燭亮着。
有櫃台擋着,看不見櫃台後面的人,但來人依舊開口,仿佛是料定了在那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必有人聽着自己的疑問。
“儒掌櫃,敢問徐吏一事,是儒掌櫃安排的麼?”
來人自然是被錦衣府時刻盯着的刑部侍郎,柯吉。
在這樣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地方,倒是沒見他有多少慌亂,仿佛認定了自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消息,還能毫發無損的出去。
隻是那櫃台實在太高,柯吉要要仰着頭才能瞧見那櫃台的最高處。
儒掌櫃沒有現身,隻聽得到聲音:“金帑坊向來拿錢做事,柯大人怎麼糊塗了?”
柯吉臉上帶着讪讪的笑:“還請儒掌櫃告知,這一單是誰下的。”
猛然出現在柯吉眼前的,是一張瘦癟幹巴的老人面孔,這便是這金帑坊的儒掌櫃。
儒掌櫃背駝的厲害,即便站在面前也沒有柯吉胸口高:“柯大人,這是要壞了我們金帑坊的規矩麼?”
即便是拿錢辦事的地方,為主顧保守秘密也總是第一要遵守的。
柯吉将袖袋中的荷包掏出,遞給儒掌櫃。
那荷包瞧着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亞麻所制,卻是被裝的滿滿當當,多一絲的縫隙都沒有。
儒掌櫃将那荷包口扯大一點,好瞧清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黃澄澄的,是金瓜子。
儒掌櫃将荷包重新系好,随意的往身後一抛,那荷包就穩穩的落到了身後的櫃台上:“你走吧。”
柯吉眼瞧着儒掌櫃轉身就要往櫃台後面走,急道:“儒掌櫃,那我要的答案呢?”
“金帑坊沒這規矩。”
這是收了金子還沒有買到消息,柯吉剛要說什麼,就聽已經隐沒在櫃台之後的儒掌櫃又道:“你心裡,不是已經有答案了麼?”
這便是說他心中答案是正解的意思。柯吉大喜,朝着櫃台又是深深一禮:
“多謝儒掌櫃。”
柯吉出門,腳步十分輕快,心中之惑有解,便如一塊巨石落地,以至于連周邊環境都忘了觀察。
門口空空蕩蕩,原本守在門口一唱一和一問一答的兩守衛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在柯吉轉過最後一道彎的時候,角落裡閃出了兩道人影進了門。
亞麻荷包已經空空蕩蕩,裡面所有的東西都被工工整整的擺在小方桌上。
金瓜子,九九八十一顆,一顆不多,一顆不少。
“儒掌櫃,他不算咱們自己人麼?怎麼自己的人錢還要黑的這麼很啊?”
“他算什麼自己人,理都不理咱倆一句。”
“老大,你這話說的就更黑了,若是理了,他怎麼還有命見儒掌櫃啊?”
“少廢話,收拾東西,這地方要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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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吉自出了金帑坊,腳下就似是帶風一般,走的飛快,七拐八拐就又到了一處小巷子裡。
這巷子不似先前的那個一樣,滿是破敗之象,隻是同樣的,巷尾有扇門。
這是扇雙開門,柯吉輕輕的扣了幾下,裡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
“誰啊。”
柯吉沒有回答,隻是輕輕的咳嗽了一下。
那門先是開了小小的一條縫,似是門内人揉着睡眼惺忪的眼打量着來人,直到看清之後那門才開了大半:
“柯大人。”
柯吉随意的點了點頭,入了那門。
隻是他進門前四處打量時,隻往那巷子口處看有沒有跟蹤之人,沒有擡頭瞧。
屋檐上伏着兩道身影。
負責追蹤柯吉的錦衣府衛崔甲問和自己一同前來的畢三:“這院子瞧着不小啊,好生眼熟。”
畢三白了一眼崔甲:“這是戶部尚書彭裕的府邸。喏,”畢三一指前面的某處屋檐上:“那不是咱的人麼?”
崔甲定睛瞧去,嚯,還真是。
右側有一聲悠長的鳥鳴,崔甲和畢三一齊往右看去,又是兩位錦衣府衛。
二人順着屋脊往右走,會合後,崔甲滿臉詫異:“你們怎麼在這兒?”
“禮部尚書賀初,也在那屋子裡。”
整個彭府,隻有右廂房最亮,也是柯吉剛剛進去的屋子。
“這是……三位大員了?”崔甲擺着指頭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