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向來也都是以太師嫡子的身份教養她。請的師傅都是儒州最好的,聽聞周潇是文臣,想讓兒子習武,周策練的是劍。于是她便也開始練劍,但凡不如她意,便時常打罵懲戒。
現在,終于等到了這個機會,許霧自然不會放過。
周筠的思緒随着浴桶裡漂上來化在水裡的血出神。回到盛京,那便意味着她還會再見到柳慈。她有幾分隐隐的擔心,因為她那見不得光的身份,柳慈也知曉。到時,他會是一個大麻煩。
“公子,夫人讓您沐浴完之後去霧凇閣一趟。”月容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斷了周筠的思緒。
周筠應聲,收回思緒,随意泡了一會兒便起了身。
許霧向來怕寒,屋裡擺着好幾個碳盆,暖得近乎有些悶熱。許霧裹着一張虎皮毯子卧在軟榻上。她十七歲的時候就生下了周筠,如今,不過也才三十出頭。平日裡不必操勞,加之又是青樓出身,在臉面上花了不少功夫,出去若是說她桃李年華,都大有人信。
“少虞,你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東西,明日一早,我們便去盛京。”許霧這話說得輕松,但周筠明白,她這是告知。根本容不得任何反駁和質疑。
“是,母親。”周筠也并沒有多說什麼。
許霧這會兒突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仔仔細細地端量她。周筠站着未動,因為許霧的動作,屋裡暗香浮動,腳下正紅色的牡丹花毯分外豔麗。她看了好一會兒,似乎有些不大滿意。
周筠這張臉,極像許霧,太過豔色,即便妝容已經很偏向男性,看着終究秀氣。
“你記住阿娘跟你說的話,這世上,隻有權勢和金銀才是頂要緊的東西,要牢牢地攥在自己的手裡。”許霧說着,替周筠理了理皺着的衣領,“除了娘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信,包括你爹,但是你得讨他的歡心,這樣,太師府的一切,以後,自然都會是你的。”
“記住了嗎?”許霧湊近,身上的脂粉香氣襲人,她的唇紅如烈焰,周筠莫名想到吐着信子的毒蛇。
“記住了。”周筠點頭,從小到大,向來都是許霧說什麼就是什麼。在許霧的面前,她沒有自己的意志,也不敢有自己的意志。
“對了,還有你的身份這件事,你可一定要守住這個秘密,不然,到時候娘跟你,都活不成。”許霧忽然想到什麼,又叮囑了一句。
“少虞明白。”
“好了,回去好好歇息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
“是。”周筠應聲,從裡屋退出來。才掀開簾子,刀子似得風便往臉上招呼。
回到房裡好一會兒,心,才總算是安定下來一些。
——
翌日雪并未停,一早許霧便招呼着府裡的下人往外搬東西。
周筠同月容便在門前候着,不遠處,有一輛馬車停靠在巷口,裡頭的人掀開車窗簾子,看着許府門前。
“大人,可要過去?”青峰開口詢問,周潇搖了搖頭,打量着門口的人。許霧同從前的變化不大,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門前的下人來來往往,他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周筠的身上。少年一身玄色廣袖錦緞,衣擺上繡着白鶴在雪中愈顯得清姿。比起他,周筠的眉眼更像是許霧。丹鳳眼,柳葉眉,于男子而言,确乎過于清秀了些。他的手上,還抱着一把劍。
周潇凝了那片刻偏頭,看了青峰一眼。青峰會意,掀開馬車簾跳下馬車。
冬日的清晨,街市上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是僻靜的青花巷。周筠早就注意到了巷口的馬車,見人下來,便循聲看去,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面色不善,手上,也抱着一把劍。他人生得高大,但是走在雪地上,竟沒有什麼聲響。他看着沒有絲毫的猶豫,似乎就是沖着這邊來的。周筠警覺地盯着他,一直到月容都覺察出了不對勁。
“公子,怎麼了?”
話音未落,周筠就看見對方拔了劍。此時,天光微亮,許府前除了下人搬弄東西的聲音以外,顯得很安靜。劍的鋒刃透出幾絲寒氣,周筠眼睛微眯,也毫不猶豫地拔了劍。
不知對方底細,但明顯,來者不善。
直到兩劍相抵,震出嗡鳴,在狀況之外的小厮同丫頭才開回過神尖叫起來。許霧盯着青峰的臉,愣了片刻,接着看向巷口的那輛馬車,意味深長。侍衛見狀也拔了刀,正欲上前,被許霧攔住了。衆人面面相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卻也不敢輕舉妄動,看着院子裡過招的兩個人。
對方功夫不淺,這是周筠跟他過了兩招後的印象,她的眉頭輕皺,眼神一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