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片刻,枯荷還是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乖乖抹起頭發來。
“衣服,” 風聽雨望着他,道:“可有比較喜歡的款式?”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
枯荷不知如何回答,嘟哝道:“我不太懂,能幫我挑一套衣服嗎?”
風聽雨笑了,輕輕“嗯”了一聲後,他走到成衣架邊,神情專注地開始挑選服飾來。枯荷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對方,過了好一會兒,風聽雨才露出了稍微滿意的神情,捧起一疊衣物走了回來。
枯荷一看,這人居然真的給自己搭配了整整一套,從内襯、中衣,到腰帶,外衣、大袍,還有裝飾用的蹀躞、荷包、香囊、簪花、扇子。
“哇...這衣服甚是不錯,面料摸起來好舒服!隻是...” 枯荷拿起簪花,滿臉疑惑,道:“這個,給我戴?”
風聽雨想了想,反問道:“你不喜歡簪花?”
那不是女子喜歡的東西麼???
雖是這樣想,但見對方隐約有些失落,枯荷便沒忍心放下手中簪花,于是他揪起自己的長辮子,随意地卷成球後,把花簪插了上去。望着銅鏡裡的自己多了幾分妩媚,他道:“...有點奇怪。”
随即,風聽雨也出現在了銅鏡裡,他面帶微笑地對枯荷道:“我覺得挺好。”
也不知他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在銅鏡裡與風聽雨對上視線,枯荷又覺臉蛋發燙,他垂下腦袋,取下簪花,道:“花枝招展的...還是不要了,用不上,我先試衣服去。”
“嗯,你先把這一身都...啊,等等!”
話沒說完,枯荷已經脫去外衣,解開貼身内襯,眼看就要一件不剩了。風聽雨一個箭步上前,打斷了枯荷動作,随即把對方推到了一旁的隔間裡。
“赤膊不雅,在裡面換。”
“有何不雅,這裡不就我們倆嗎?”
風聽雨一怔,好似不知如何解釋,他摸了摸額頭,長歎了口氣,道:“這裡是鬧市,萬一哪家的千金小姐剛好進來,看到了,那可就非常不妥了。”
放下給枯荷準備好的衣服後,風聽雨便退出去,把門給掩實了,過了一會兒,就問枯荷的嘀咕聲從裡頭傳了出來。
“城裡人名堂真多,在我們青溪那兒,大家都是啥也不穿,在水裡撒歡的。”
“以後可要記住,不許再這樣了。”
把散落四處的衣物疊好後,風聽雨拾起那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彼岸。低頭凝視片刻,他拔出劍身,指尖拂過冰冷劍刃,陷入了沉思。
直到換好衣服的枯荷站到面前,他都未發現。
“你喜歡這把劍?”
枯荷的一聲提問,讓風聽雨恍然回神,擡頭一看,才發現那本不修邊幅的人煥然一新。
淺灰白的衣裳,整潔清爽,領口深藍的點綴又添了幾分成熟穩重,美中不足的是,這試衣之人不僅把領子穿歪了,還把腰帶系反了,中衣也從袖口中漏出了一大截。
看着“衣冠不整”的枯荷,風聽雨不禁笑出了聲,他把彼岸遞還給對方,道:“失禮了,家有族人癡迷于修仙傳說,收集了不少修仙名士的佩劍,這把劍做工精細巧妙,色澤罕見,令人眼界大開,所以看得太入神了。”
風聽雨一邊說着,一邊把枯荷領回隔間,讓他把衣裳重新穿一遍,為了确保對方不再穿錯,風聽雨這次并無退出隔間,而是直接掩上了門。
枯荷不是個講究的人,被人盯着更衣也毫不在意,他一邊認真地搗鼓腰封,一邊繼續方才的話題,道:“此劍當真如此稀罕?怪不得賈富貴一直抱着這劍不肯撒手,臨走前,還千方百計地讓我把這劍賣給他。”
“賈富貴?”
“是我剛認識的朋友,滿腦子都是錢,愛财如命,估計是個經商的,對了,他還欠我錢呢。”
聽枯荷說得起勁,風聽雨也顯得興緻盎然,點頭接話道:“的确是稀罕,傳言說,古老的寶劍,常伴有劍靈存在。”
“此劍的确有靈。” 枯荷表示贊同,道:“不瞞你說,這彼岸劍靈是位姑娘。”
風聽雨好奇道:“此話怎講?”
枯荷道:“我看見的,彼岸存有許多記憶,但最初閃過我腦海的,是個嬌小的姑娘。”
“彼岸的記憶...” 風聽雨凝眉,若有所思道:“若此劍有靈,你可要好好收着,别像方才那樣,随意置在地上就不顧了。”
枯荷撇嘴道:“我哪有不顧...”
風聽雨淺淺一笑,用了哄孩童的語氣道:“好,沒有不顧。腰帶又反了。”
說着,他起身上前,主動幫枯荷系起了腰帶,枯荷也很是配合,乖乖把手擡至了空中,随即,兩隻衣袖順勢滑了下來,露出了滿是傷口的胳膊。
風聽雨瞥了一眼那胳膊上的傷,道:“聽起來,你這一路很是精彩,身上這青一塊紫一塊的,又是怎麼來的?”
“這個嘛...” 枯荷有些難為情,他害羞地蹭了蹭鼻子,道:“我想禦劍飛行...結果摔了一路。”
風聽雨笑道:“小心摔壞身子,下次别再如此莽撞了,穿好了,去照照鏡子,看看可還喜歡。”
枯荷點了點頭,迫不及待地跑到銅鏡前,轉了幾圈,十分滿意,可一想起自己不曾穿淺色衣服,他扭頭又對風聽雨道:“這淺色衣服不耐髒,我這天天在泥裡打滾,一下就把衣服給糟蹋了,要不,還是挑件深色?”
隻見風聽雨搖搖頭,笃定地道:“白色,白色最适合你。”
“行吧...” 枯荷道:“這套衣裳多少錢?”
抛出這一問後,風聽雨居然愣住了,半響,他轉身去喚掌櫃。
不過片刻,掌櫃便踩着小碎步,迅速移動到了枯荷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後,他撥動了懷裡的小算盤,道:“這位客官,這一身加起來一共是兩百三十八兩銀子。”
這回,枯荷也愣住了,隔了半響,他結結巴巴地又問了一遍,道:“多...多少錢?”
于是掌櫃也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兩百三十八兩銀子。”
“......”
枯荷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來,三人面對面站着,空氣仿佛都凝滞了。最後,是風聽雨打破了沉默,道:“錢你先欠着,下次再還也無妨。”
遙想幾天前,這一摸一樣的話還是從自己嘴裡說出來的,現今來到個大城市,卻是什麼都變了,枯荷找不到洞鑽,耳朵一下就紅了,良久,他艱難地憋出一句話:“那真是多謝了,我...剛好沒帶銀票,過幾天我再給你送來。”
謝過風聽雨和掌櫃後,枯荷一溜煙地離開了成衣鋪,頭也不回地奔回了客棧。洗漱後,他鑽到被窩裡,才想起忘了問對方的名字。
也罷,下次還錢的時候再問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