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幹架這一方面,松文向來直來直往,他貫徹了足足兩輩子的戰術,隻有來來回回的兩個動作:一是揮劍,二是砍人。
面對強敵而不考慮智取,有資格采取這般戰術之人,人世間可謂鳳毛麟角,若非擁有絕高的劍技,誰能做到想砍什麼,就能砍什麼?
這一次的守城之戰,松文更是把直來直往的戰術發揮到了極緻。
從前找人幹架,他總是先光明正大地現身,正經有禮地打聲招呼,待雙方都準備好了,松文才會拔劍出招,可這次他是直接沖到黑白無常面前,一刀将其中一人砍飛了數尺之遠。
但好在黑白無常是對雙人守壘組,隻要兩人位置把控得好,松文無法一刀砍中兩。一個飛了沒關系,隻要另一個立馬把空位補上,他便無法一步沖到陣眼面前。
黑無常不願随意攻擊生靈,出手十分猶豫,同時,她又覺得對方身手不凡,似是位罕見的修仙之人,便揚聲勸架道:“閣下且慢!既是修道者,本應以斬妖除魔為己任,為何卻與鬼城為伍?!”
難以察覺的頓了一頓後,松文沒有回話,又朝對方劈了一劍。
“娘子!” 白無常皺緊了眉頭,低聲道:“他好像是...小枯荷身邊的那位道長。”
經他這一聲提醒,黑無常才依稀憶起,幾年前兩人宅居于悠魂屋時,的确與此人有過一面之緣。
“你...” 黑無常盯着松文,不解道:“難不成是為枯荷而戰?”
白無常聞言,面容一驚,好似這才反應過來什麼,接話道:“若是如此,小枯荷當真是夷陵城主?可他明明說過...自己并非城主的啊?!”
松文抿着嘴,依舊不言不語,隻是神情愈發凝重,他盯着那一黑一白的兩人,内心焦躁地思考着,如何才能突破雙重看守,一舉攻下陣眼?
“道長,且聽我一勸,” 黑無常戰意不強,緩身上前,肅然道:“生死輪回,乃不得違抗的天理,此番攻城,是為引導亡靈回歸正途,閣下既是修道之人,不應不明事理。”
不可否認,黑無常的這番話,松文是打心裡贊同的,可他既然選擇了枯荷,那麼此後與其同行的路上,即便遇上違心之事,他也隻能走下去。
沉默片刻,他握緊手中烏金,堅定地道:“我趕時間。”
“殿主吩咐過…” 黑無常舉起鎖魂勾,道:“攻打陣眼者,不論是鬼是人,都無需留情。”
松文一怔,道:“此言何意?”
黑無常道:“不論生魂死魂,一律勾入地獄。”
聞言,松文凝眉垂眸,深深吸了口氣,就在黑無常以為自己勸言奏了效時,對方忽然動身,沖到面前,發狂般地對自己猛砍了起來。
面對兇猛異常的攻擊,黑無常根本無暇還手,隻能把勾魂鎖架在身前,勉強把力道驚人的每一擊給扛了下來。
“娘子!”
白無常見狀,護妻心切,舉起巨大的哭喪棒,不由分說地就朝着松文後背砸了過去。
“笨蛋!别亂動…”
黑無常都沒來得及警告,就見松文腳尖一旋,敏捷地躲過了來自身後的一襲,而就在那一瞬,由于白無常的沖動之舉,逆轉陣眼沒了守護。趁此機會,松文全速往目标沖了過去,可就在離陣眼隻剩一步之遙時,數道冰冷的鎖鍊忽從腳下鑽出,宛如來自地獄的魔爪,沖向了松文。
鐵索的阻攔,使得松文無法繼續向前,無奈之下,他隻好刹下步伐,朝另一方向側身跳去,不巧的是,白無常猜中了他躲閃的方向,搶先一步來到了他的落點。
隻見對方橫握哭喪棒,兩腿屈膝,雙腳一前一後,臉頰鼓足了勁兒,似是要将敵手腰斬一般,一杆子揮向了他的腹間。松文毫無波瀾,不慌不忙擡了劍,僅用單手,便面不改色的接下了對方這傾盡全力的一擊。
白無常愕然。
常人之力道本不比鬼神,更别說是以蠻力聞名的白無常了,可是眼前之人,不論是身法,力道,劍術,還是那深不可測的修為,已經完全超出常人的範疇了。
“…既然如此…”
白無常收緊目光,似是做出了某種決斷,緊接着,那哭喪棒的白穗條散出了微光。松文見狀,敏銳地嗅道了危機,正欲後撤時,抵在烏金劍上的力道忽然蒸發不見,低眸一瞧,便見那粗重的哭喪棒竟然莫名其妙地穿過了擋在身前的黑劍,直朝着自己身體襲來。
雖然松文已退去半步,但在如此近身的突擊之下,他難以完全躲開這一襲,扭身一轉的那一刹,棒子的一頭擦過其側腰,直接劃穿了他的身體。
那一幕十分詭異,哭喪棒畢竟不是利器,不可能如此穿刺肉身,松文頓覺一陣暈眩,仿佛有股強大的力量粗魯地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再度落地時,他完全失了平衡,一隻膝蓋跪了下去。
他皺緊眉頭,努力保持清醒,手掌迅速在腹間摸了一摸,卻什麼也沒摸到。
沒有血,更沒有疼痛。
這時,松文才意識到,方才被擊中的,并非肉身,而是自己的靈體。
隻聞白無常砸了砸嘴,嘟哝道:“隻差一點…”
鬼神的職責是抓捕亡魂,他們的武器針對的自然是靈體,而非任何能随意觸碰之物,因此哭喪棒可以穿過烏金劍,也能越過肉身,直擊魂魄。
換而言之,若方才松文沒有躲閃,那麼此刻他的靈魂,早就被一棒子打飛出肉身了。
見松文有了破綻,白無常乘勝追擊,他熟練地操耍着那白穗子長棍,又是橫掃,又是沖刺,上挑完了向下劈,不給對方一點喘氣的機會,嗖嗖嗖地發動了一連串的攻擊。
此時松文中了一擊,頭暈腦脹,不僅肉身的動作與靈魂的意識有了脫節,手中佩劍也無法截斷哭喪棒的襲擊,他隻能吃力地操控着自己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勉強地躲開了白無常的發招。
靈魂一旦被撞出肉身,便隻有被鬼神随意拿捏的份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