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千蘇卻無力反抗,她伏在地面,神情被烏發遮攔,隻露出一段纖細的脖頸。
“天地輪回,因果報應,季千蘇,你該為你娘殺害的無辜百姓贖罪。”
月色映照玄霄肅冷的輪廓,宛若九天之上斷人生死的神祗,手中冰刃化作閃電而下。
卻聽铛的一聲,一時地面拱裂,卷沙破土,一把通身古樸的鐵劍驟然出世,攔至季千蘇身前,巋然不動,如樹樁一般将她護住。
劍心處的铮溟之音與父親般的熟悉氣息吸引季千蘇緩緩擡頭,這便是季蜉生所說的本命神劍,肅天。
她緩緩伸手握住劍柄。
劍的力量與季蜉生的修為相結合,一瞬之間,劍波吹起她的長發,無窮的修為将她籠蓋,境界随之大漲,天邊轟鳴一聲,堪神境與鬥神境劫雷竟是雙雙而至。
肅天劍更是化為劍陣分身旋轉,宛若巨網一般将劫雷攔截至半空,将她嚴絲合縫死死護在劫雷的最中心!
铛的一聲,夜色中青雲鎮的鐘塔敲響子時的鐘聲。
畫面一轉,遠處的茶樓,一紅衣男子盤膝撐着頭望向劫雷之處。
“一瞬之内,突破堪神境與鬥神境,有趣有趣。”
紅衣男子的面前擺着一副棋盤,棋盤有紗簾阻隔,夜風淡淡吹起紗簾露出對面一隻白皙的手,手執黑棋,隻一顆,棋局頃刻傾覆。
“勝天半子,好棋,”紅衣男子唏噓道:“不過你這回比上回赢的慢,有分心哦。”
“讓你罷了。”紗簾背後的聲音淡淡,紅衣男子卻聽出了不屑的嘲諷之意。
“好好好,你最厲害。”紅衣男子站了起來,不再關注棋盤,隻眺望高懸于雲端上的數萬枚靈劍分身,感概道:“竟然是劍陣,今日也算是開眼了。”
百年劍靈自損劍壽可成劍陣,用以暫時保護主人的領地,在此劍陣内,若生殺意,修為多高都會頃刻間遭萬劍穿心而死。
“本來還以為仙盟布這麼大局是沖我來的,沒想到她比我更倒黴。”紅衣男子緩緩伸了一個懶腰。
棋盤重洗,玉著的棋子被另一頭的男子緩緩放進棋簍:“歃血盟敗露,在青雲鎮的點洗了吧。”
“怎麼洗,殺了?”
“殺了。”
“啧啧啧,夠狠。”紅衣男子嘴角卻揚起一抹興奮的笑容。
“洗了據點,也該招新人了,”隻聽那人繼續道:“今年的考核,歃貼也給她拿一份。”
紅衣男子霎時轉身:“你認真的,魔界何時招攬過仙界之人。”
這個她說的是誰,二人心照不宣。
“仙族的人都不能信任……百年前的教訓你忘了嗎……且玄霄既是追着她不放,若是魔界收留她,隻會愈加不得安甯。”
那人緩緩起身無悲無喜道:“魔界,何曾安甯過。”
月華披在他的身上,似一身飄搖的仙衣。
“我隻知道,唯有鮮血與殺戮,才會鑄就不斷的新生。”
*
與此同時,玄霄也意識到了肅天的劍陣,他将冰刃收起,躍上九天玄鳥之上,神色依舊淡漠無波,獲得靈妖魄之事,他并不着急,一百年都等過來了,他早已能平靜面對各種變數,不過再多等幾日罷了。
劍陣隻能護住季千蘇三日,三日之後她又能躲去哪裡,隻消在這靈洲界内,他便能輕易尋到她。
随着玄霄等人撤去,劫雷消弭,小鎮恢複和平,仿若方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季千蘇在桂花樹下發現了季蜉生的屍體,屍體因為受到瘴氣的侵蝕,皮骨收縮,正迅速腐爛之中。
她觸碰到的皮膚被瘴氣感染,破皮流膿,看上去十分可怖。可她渾然未覺,就這般坐着,低着頭。
方才被仇恨所支配着,隻想着怎麼與玄霄同歸于盡頭,現下安靜下來,季千蘇忍不住去回想玄霄所說的話,父債子償,這一切,真的是她該受的嗎?若真如玄霄所說的那般,她的父母是殺人如麻的罪人,她又該何去何從。
肅天劍忽而飛至她身畔,渾身鍍光蹭着她,她不明所以,安靜的撫摸它,它這是知道了父親離開了人世,開始狂躁不安嗎?
“沒事的肅天,父親把你托付給我了,以後你還有我。”季千蘇安慰着它,也在安慰自己:“我帶着你洗心革面,我們一起做好事積德行善,彌補爹娘的過錯。”
肅天劍反而震顫的愈加厲害,突然,劍力将季千蘇整個人的神魂一同拉起,将她送到了一處竹林,竹葉被風吹的搖搖晃晃,投灑下的陽光,令她恍惚了一瞬。
“小魚啊小魚,這是我能行走在白日裡的最後一日了……”
她的頭頂忽而傳來季蜉生的聲音。
季千蘇這時才回過神來,她竟是被拉入了肅天劍的精神世界中,變成了一把劍!
在肅天劍的視角下,季千蘇看到酒壺挂腰,挎着松散藍袍的少年在竹林中抱劍對着池塘裡的小魚獨自傾訴。
靈劍有靈,與持劍者綁定的那一刻便是持劍者永遠的親人與夥伴。它們會與主人并肩作戰,度過一生,并成為持劍者的碑纂,換而言之,靈劍中會記錄着主人的一生。
肅天劍這是把她拉到了過去的回憶裡,究竟想告訴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