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歸聽着母親的話微微颔首道:"母親不必憂心,後頭自有貴人相助。"
"如此便好。"自從女兒落水後,全然沒了從前嬌養任性的脾氣,南夫人既欣慰于她的成長,又總覺着她與南家間的親密似隔了層紗一般。她以為是坎坷的姻緣,和被劫郾城的遭遇,将人硬生生磨去了原本的心性。這天底下的母親,誰願兒女受此磋磨?誰不願兒女是一生順遂,喜樂無憂的。
"領我去見殿下罷。"
回到南府,秦知歸頭件事便是召來白墨。自返京以來,雖說顧成淵從未明言,但她早已察覺有人暗中保護自己,另有一樁事,她今日也要當面問個清楚。
白墨從暗處現身,卻是躬身勸阻:"坤甯宮的眼線正盯着小姐,且您此時去見殿下,那經書何時才能抄完?"
"遲些再動筆也無妨。"秦知歸看了案上經書一眼道:"這麼厚的書,縱使喚上十來人連夜謄抄,怕也要耗到明日去了。若我當真明日便抄完了,豈不治我個欺君之罪?"
"您倒是越發機靈了。"白墨笑着打量了秦知歸一番:"不過您可不能這副模樣出門,換套男裝,我新學的易容術,叫您開開眼。"
"芙蓉閣裡殿下的扮相,原來是你弄的?"秦知歸恍然大悟,白墨神色傲然的"嗯"了一聲,長臂一揮,不知從何處掏出個包裹來。
半個時辰後,南府後門溜出兩個駝背小厮。二人混進菜市人堆晃了半圈,待甩開盯梢之人,他們從巷尾拐出時已換了模樣。白墨銀紋白衫飒飒生風,秦知歸绛紅錦袍襯得面若桃花。白墨不由得打趣道:"您倒真像那富商家中的纨绔少爺。"
二人一路行至燕王府邸,自重生以來,秦知歸還是頭一遭重回舊地。遠遠望見那扇朱漆大門,酸澀漫上了喉間,她仰頭望着匾額上"燕王府"三字,腳步不自覺頓了下來,手臂懸在半空,遲遲叩不下那對銅環。
"小姐。"白墨低喚一聲,秦知歸這才在他的注視中垂下手,指尖還未觸到銅環,忽聽門軸吱呀一聲,朱漆大門從裡邊被人拉開了,顧成淵立在門後,眉眼舒展如初春融雪,開口便道:"你回來了。"
不是你來了,而是...你回來了。
秦知歸瞬時紅了眼眶,咬着唇點了點頭,顧成淵側身為她讓出了一條路來,秦知歸撩起長袍,提腳踏入府中。
入目的一切,在顧成淵經曆的五年時光中都未曾變化,仿佛她不過出門遊玩了幾日,秦知歸下意識攥緊了顧成淵的衣袖。朱漆府門在身後沉沉合攏,兩道身影并肩走在正午的陽光之下。
秦知歸将顧成淵的手攥得更緊,掌心透來的暖意交融,真實得叫人眼眶發燙。
"殿下,還能回家...真好!"整個人浸在陽光裡,秦知歸終于綻出了笑意,仰頭望着顧成淵。陽光灑在他臉上,如同渡了一層金光,平白又給他添了幾分好看。
交纏的視線竟聲出幾縷旖旎,顧成淵手臂一收,攬過了秦知歸那被腰帶襯得更加纖細的腰肢。他垂了眸,情不自禁的便要親吻上去,卻不曾想突然聽得"哐啷"一聲,轉頭便見個侍女呆立廊下,腳下倒扣的銅盆撒了一地水。
"殿、殿下恕罪!"侍女慌慌張張伏在地上,秦知歸這才想起自己還套着男子衣袍,噗嗤笑出聲來,擡頭看着面色坦蕩的顧成淵,更是笑得渾身打顫,若非腰間箍着的手臂,險些要笑得摔倒在地。
"快起來吧。"秦知歸笑着擺手示意侍女退下,那張熟悉的面孔,五年前還是紮着雙丫髻的小丫頭,如今已是亭亭玉立的姑娘,一切都是那樣熟悉。可五年來愈發顯赫的燕王府卻始終掩不住内裡的冷清,直到王爺今日竟破天荒的領回一人,身着喜慶的紅袍,清脆的笑聲響徹了整個内院。
"殿下,巧兒怕是誤會了!"巧兒正是方才那侍女的名字,秦知歸原本比她年長幾歲,如今卻成了同齡人。這一笑,倒也将這幾日在宮中壓抑的情緒全都釋放了出來。
"誤會便誤會了。"顧成淵話音裡盡是寵溺,掌心貼着秦知歸的腰線将人往懷裡一帶,順勢拐進了卧房。五年光景就這樣在一個又一個寂寥的日子中度過,屋内陳設卻仍是舊時模樣。
秦知歸在屋内轉了一圈,走到二人夜夜歇息的榻前停下了腳步,歎道:"真沒想到還能回來,像做夢一般。"說着,整個人放松的撲了上去,鼻尖埋進褥子深深嗅着,熟悉的龍涎香味縷縷纏上來,全是顧成淵身上的香,好聞,安心,催得人眼皮發沉。
"要歇會兒麼?"顧成淵問道,秦知歸在裡面悶了半晌才擡起頭來,隻是朝着燕王殿下勾了勾手指,玄色外袍便應聲落在了腳踏之上,二人并排躺着,秦知歸忽的撐起身子望進他雙眸道:"殿下,我有事問你,不可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