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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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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細算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姜明夜口中的明月姑娘變成了姜明月。

姜明月,姜明月。

十年來便是連夢裡也咬緊牙關不肯相喚的名字,竟在短短的相處時光中,不知不覺喚的那樣順口。

散去大半妒意,斂起外殼尖刺,終于可以一邊款步緩行一邊平心靜氣絮絮叨叨的兄妹二人都以為,他們的關系正朝着愈來愈好的方向發展。

姜明月滿心憧憬着,或許有一日,哥哥還會指着倒映在四方蓮池裡的滿月笑眯眯說要把月亮捧給她,而姜明夜也暗暗思躊着,禦史大夫家的門楣雖高,但到底是口火坑,黃了再好不過,隻身一人在外浪迹十載的小月兒吃了太多苦,往後且細細留意着,他這個做哥哥的,總要替一母同胞的妹妹尋一門家底清白郎君和善的好親事,适才像個樣……

可,想象中的事,大多都是鏡花水月,終要成一場空的。

所謂愈來愈好,不過是命運的暴雨兜頭而下之前,先閃出來的漂亮電花,而朝姜明夜和姜明月兩兄妹兜頭而下的暴雨,落在永安三年的第一個大雪天。

那一天起床,掀開垂在門上的厚厚帷簾走到滴水懸冰的廊檐下,仰頭看見漫天飛霜,姜明月是很開心的。

邊疆的冬日,也常有天女散花的時候,大地裹上銀裝,密密麻麻的菱花片遮擋住視線,恍惚的一瞬,她誤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故裡。

直到小厮推開院門氣喘籲籲的跑進來,立在紛紛揚揚的廊檐外欠身喚她姑娘,并說外頭有位郎君尋她,她才後知後覺的轉過神。

原,還在京都姜氏府宅裡,故裡邊疆仍與她遙隔八千裡。

将飄遠的思緒拉回到身體裡,姜明月應了小厮一句,轉身回到寝卧從為數不多的衣裳裡找出一件尚算保暖的翻毛鬥篷披在肩頭,仔細系好盤扣後,走出寝卧一頭紮進了風雪中。

途徑第四道天井,即将穿過儀門抵達下一個天井時,姜明月遇到了剛從外頭歸來的哥哥。

菱花片兒沾了哥哥一身,但勝在氅衣厚實,便是身上的菱花片兒融化了,雪水也滲不到裡頭去。

哥哥見她要出門,下意識回頭撇了一眼正門外,正門外一顆光秃秃的梧桐樹下停了輛裝飾繁複華美的馬車,起初,姜明夜以為是哪個世家子弟的車夫在樹下歇腳,現在看來,梧桐樹下的那輛馬車不是在歇腳,而是……

在等人。

五歲離家直到十五歲才憑借着昔年皇阿舅賞賜的月牙玉墜子認回祖宗的小妹,在這諾大的京都城内,竟也有需要出門一見的故人?

雖心生疑惑,但姜明夜沒有多嘴過問,他隻是邁開腳步走到小妹跟前,将方下馬車時繁縷塞進自個兒懷裡的湯婆子遞過去,溫聲叮咛,“霜雪凜冽,莫在外頭久留,着了風寒,身子可是要受累的。”

接過兄長遞過來的湯婆子,揣入鬥篷捂近胸前,感知到絲絲縷縷的暖意自指尖一點一點蔓延開來,姜明月含笑脆生生應,“知道啦,哥哥先回屋暖着,小妹去去就回。”

姜明夜點點頭,短暫停留的腳步再次邁開,擦着小妹肩頭微微蓬起的鬥篷往府宅更深處走去。

手捧源源不斷傳遞出溫熱觸感的湯婆子,姜明月轉身面向兄長離開的方向,直目送到那一襲裹滿菱花片兒的兒郎身影穿過風雪,消失在一道一道天井之後,她才調轉身形,繼續朝姜氏府宅正門外行去。

跨出象征權貴之家的高高門檻,剛走下青石闆鋪就而成的三級台階,旋即就有一名身穿黑衣手執二十四骨節黑色大傘的年輕侍者自葉凋枝蕭的梧桐樹下走了過來。

走近了,侍者将手中二十四骨節黑色大傘完全偏向姜明月頭頂,恭恭敬敬道,“姑娘,貴主兒在馬車裡等着您。”

貴主兒,能被以此為稱的,除了那個擎十一歲起便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王朝少帝,還能有誰呢?

在這八街九陌軟紅十丈的京都城裡,會來尋她的郎君,除了往歲在遙遠的邊疆追在她屁股後面一聲一聲喚姐姐的小乞兒,又還會有誰?

提裙擡腳,鞋底踏進厚厚的積雪中,踩出一串串咯吱咯吱聲,便是伴着這一串串咯吱聲,她緩慢卻堅定的走向坐在嵌珠描金的華美馬車裡的少年人。

到了馬車旁,侍者收傘放梯,姜明月拾步梯上前室,探身去撩從門頭處垂墜下來的帷裳,然而,她探身将指尖剛放入帷裳縫隙處,一隻手便從内握住她指尖向裡猛的一拽,突如其來的力道緻使她身體失衡,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撞開帷裳朝馬車裡跌去。

富裕人家的車轎裡頭大多擱有幾盞香爐等零碎物件,怕撞上什麼不該撞的東西,姜明月竭盡全力維持身形,但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勁兒太大了,任憑她如何努力,也隻夠将捧在懷裡的湯婆子扔向帷裳外,而不夠穩住不斷前跌的身體,但……

幸而沒有幾案,沒有茶盞,沒有熏香,也沒有火爐,有且僅有的,是少年人那同被扔掉的湯婆子外壁一樣溫熱的胸膛。

驟然撲進馬車,姜明月還沒從驚慌中醒過神來,便率先聽見墊在自己身下的人噙着滿滿當當的笑意輕輕喚了一聲,“姐姐。”

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姜明月沒有立即從被自己當了肉墊的少年身上起來,而是擡手用虎口一把掐住他輪廓清晰的下颌,橫眉怒目,“小乞兒你找死,你可知我懷中的湯婆子裡裝的是剛換的熱水,若洩出直接澆在身上,保管燙破你一身皮。”

聞言,被她喊做小乞兒的少年不僅沒流露出半分後怕,反将嘴角笑意噙的更濃。

他解開系在胸前的襻帶,将被姐姐壓住的直領對襟一點一點抽出,而後捏着對襟從姐姐後背摟過去,将姐姐連同姐姐身上的翻毛鬥篷一并罩進自己的氅衣中。

被寬寬大大的狐毛氅衣裹入其中,感受着對方胸膛上連綿不絕的熱氣兒,姜明月掐在其下颌處的手松了松,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此時最該做的不是追責,而是拉開兩個人之間身體與身體的距離。

然而,就在她用手撐着地闆準備起身時,身下之人摟過她後背的手臂猛的向下一壓,她方撐出不過寸遠的身體,又不可抑制的跌回了對方胸膛上,緊接着,她聽見頭頂傳來他柔的酥骨酥髓的聲音,他說:“雖是剛換的熱水,可姐姐到底沒澆在我身上,保住了我這一身的皮肉。”

少年人語軟聲輕,每吐出一句話,胸膛便跟着起伏一下。

大雪紛飛的車廂外,仍是一片天寒地凍的光景,而大雪紛飛的車廂内,分明沒有燃暖爐,可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的身體,卻都慢慢升了溫。

那溫度從胸前燒至脖頸,再要從脖頸蔓延至臉頰時,姜明月張嘴,隔着薄薄的裡衣一口咬在了小乞兒瘦削的肩頭。

乍然傳來的痛感,并未令小乞兒松手,隻在察覺到那股子痛感不斷加深且無停歇之意的時候,他才沮喪的洩光拘在臂上的勁兒。

壓在自個兒後背的力道消失,姜明月旋即松口,以所能做出的最快反應迅速從對方身上抽離,一氣兒走到最角落處的彩席軟塌上坐定,好整以暇後,方慢慢開口問,“小乞兒,如今我幾歲,你又幾歲?”

少年仍平躺在銀線邊金線心花卉紋栽絨毯鋪過的地闆上,昂貴氅衣袍裾松松散散的委在身下、手邊,堆砌成一副奢靡淩亂的美。

聽見她的問話聲,少年扭過頭來,穿窗而入的陰沉日光下,他的一雙眼像是浸在煙霧缭繞的湖底,潮濕,模糊,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姐姐十五歲,我十四歲。”

瞧見地上人那一雙水氣氤氲的眼,姜明月忍不住的想,即便已經十四歲、即便做了三載王朝少帝,小乞兒還是跟以前一樣慣會扮可憐,歲小時分,他便是用這幅巴巴兒模樣騙走了她手裡多少吃食。

縱知他在扮可憐,她還是不由軟了心腸,連帶着波瀾不驚的聲弦兒,也跟着軟了幾分,“即知年歲,便該當有分寸。”

“什麼分寸?身體和身體的分寸麼?可是姐姐……”少年纖長綿密的睫幾不可察的顫了顫,“在邊疆破廟,咱們不也是将一件棉氅撐開,三個人一起裹在裡頭互相摟着睡覺的嗎?”

三……

聽見這一量詞,無數過往碎片紛至沓來,姜明月縮在翻毛鬥篷下的身體一僵,眼圈蓦地紅了。

驚覺自個兒方才的話戳到了姐姐的傷心處,少年起身,掌心撐着地面跪爬至角落裡坐在彩席軟塌上的姐姐身旁,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都是我不好,今兒個原是想帶姐姐到罄書樓聽聽書賞賞雪,尋一日樂子,不想甫一見面,便惹姐姐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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