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你。”他很快恢複如常。
“哦?”魔物來了興趣,“那你要選誰?告訴我……你的答案?”
封堯垂眸,盯着手裡的水球看了半晌,最後将它扔回托盤,道:“不想選,你都殺了吧。”
不按套路出牌,誰都沒想到的一個答案。
這下不僅魔物愣住了,尚且清醒的小童子和沐清衍也用一副無以言表的震驚樣望着他。
魔物體内忽然傳來一陣哄笑,久久不息。
“不錯!能猜到本座的用意!”笑聲漸息,空靈的聲音再次傳來,卻帶着顯而易見的肅殺和冷血,“隻可惜,今日無論你選不選,無論死的是誰,這些命都必須你來背負!”
封堯藏在袖中的拳頭驟然握緊。
如同鬼魅般的聲線在他耳邊響起,猶如萬千絲線縛住他的四肢,将他搖搖欲墜的身軀拉下深淵,“封堯,你要記住,如果你沒出現,他們會活得好好的。他們……都是因你而死的,就像……”聲線陡然陰厲,“就像……那場大火中為你而死的十八個人一般!”
心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這一刻被轟然打碎。
那些折磨他多年的噩夢在這一刻如潮水般全部噴湧而出,席卷全身,壓迫着胸膛,掠奪了呼吸,讓他如同一個溺水的人在無盡的海域拼命掙紮卻看不到生的燈塔。
封堯低垂着眼睑,神思難辨。
一時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空氣凝固,風聲息止。
再次擡頭,臉上卻沒有出現魔物背後之人意料之中的崩潰和絕望。瘦削的身軀卻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雖風不止息,他卻巋然不動。
“想讓我崩潰後悔?”封堯隻在那場噩夢裡深陷幾息便陡然驚醒,手指摩挲着腰間的玉佩,一字一句道:“我确實後悔,後悔當年那場大火沒弄死你……和他。”
魔物周身的魔氣又濃重了幾分,平靜的表面在無聲地喧嚣着背後之人壓抑的怒火。
“我确實沒必要去選。”封堯朝前走了兩步,冷冷地盯着魔物的眼睛看,無聲地與背後之人對峙,一瞬間仿佛跨越了時空,回到了若幹年前那場沖天的大火中,那時兩人也是這般遠遠對望。
“救一方,平衡缺失,另一方獲救。”封堯一字一句道:“可若是這杆秤消失了,選擇也就消失了,不是嗎?”
魔物一頓,不待他反應過來,隻聽封堯大喝一聲。
“索寺!動手!”
一柄溢滿靈氣的利劍自魔物背後刺入,魔物受到攻擊,手掌下意識收緊,原本近在遲尺的利爪已然抵住木清瞳的咽喉。沐清衍瞅準時機,擲利劍過去,直中魔物掌心,打開一個缺口。木清瞳見狀立刻從缺漏處跑出來。
同一時刻長陵出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直地朝魔物的雙目耳目,利劍穿透眼睛的那一刻仿佛穿透某種屏障,直直擊中以雙目為保護屏障的化骨石!
晶石碎裂,魔物瞬間裂開,碎成無數塊石頭,緊接着一聲直破雲霄的慘叫後,徹底化為齑粉。
禁锢被解開,木清瞳失力般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其餘三人也漸漸清醒過來,恢複神志。
封堯收起長陵,一擡頭就看到不遠處的索寺正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封堯走過去,“謝了。”
方才若非索寺無聲無息地出現,還真不一定能從魔物手裡救下木清瞳,這聲道謝是應該的。
索寺沒應這句話,幽深的眸子看了一眼在樹下瘋狂咳嗽的木清瞳,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為什麼救她?”
“啊?”
索寺以為封堯沒聽懂,又換了一個說法,“封堯,我不記得你會在乎别人,會想救人。”
這回封堯聽懂了,但他依舊不明白這話為什麼是索寺來問?
“不為什麼,想救就救。”他漫不經心道:“你如果再早來一點,還能聽到我讓魔物全把他們都殺了呢。”
不知是不是封堯看岔了,在他話音剛落的一瞬間,索寺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周身繃緊的緊張感也散去了不少。
他緊張什麼?
封堯不明所以,剛打算去跟書閣的小童子叮囑幾句,就見袖中的傳音石忽然亮了起來。
腳步一頓,似不敢相信般盯着發光的傳音石看,那是将離走前留給他的專用傳音石,隻會連接他而不是其餘任何人。
最終還是想念壓過了躊躇,封堯從袖中拿出傳音石,他走到無人的巨石後,打開了傳音石。
打開後,他沒說話,兩邊陷入久久的沉默之中,終究還是那頭率先傳來将離略微遲疑的聲音。
“是堯堯嗎?”
封堯渾身一震,不知怎得,思緒竟飄回許多年前的大秦皇城,摘星台的廢墟之下,将離臨走前也是這般叫他。
還有那個一觸即離的……吻。
額頭忽地炙熱起來,方才幹淨果決的封堯忽然“嗯嗯啊啊”起來,半晌之後才應了一句,“我在。”
不遠處半張臉隐在樹下的索寺面無表情地看着封堯與記憶裡全然不同的溫煦笑容。
聞令章靠在石頭上,擦拭着手中的劍,目光卻在封堯身上打轉,幽深的眸子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