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頸下一涼,被迫仰起頭與恒峥視線相撞,兩人還來不及開口就聽見裡頭士兵的喊聲。
“反賊把地道口用石門封死了!”
柳念瞳孔一縮,不好!
她顧不得咽喉上的那隻手,緊緊望着恒峥,與他大聲道。
“快讓将士們往院中魚塘裡跳,把全身的衣服浸濕,用衣角捂緊口鼻,千萬莫再吸入煙塵!”
多數死在火裡的人都不是被火焰燒死的,而是死于有毒氣體或是缺氧、及氣道灼傷,力士殿雖不是完全封閉地場所,但已目前的呼吸困難程度,空氣中有毒氣體的含量必然不低,柳念來不及與他們解釋原因,先保住性命要緊。
院中一應聞言,傳出一片撲通入水聲,柳念懸着的心還未落下,咽喉上的手陡然收緊,氣道連着鼻腔受到外力刺激下意識擴張,呼吸卻變得愈發艱難,耳朵嗡嗡作響,柳念的面色漲紅發紫,似一條缺水許久即刻要瀕死地魚。
恒峥始終未去魚塘打濕衣物,面皮緊繃盯着慧空,手中的刀持續揮着,與鎖頭碰撞發出锵锵之聲,刀柄處的手指被攥得泛白,呼出的氣熾烈而沉重,眼神要将慧空活剝。
盧屹言與盧昭陽迅速浸濕全身後,見喊不來表哥,兩人便各撕下一大截上衣,沖去給恒峥綁了兩層。
恒安慣常不愛言語,因着突襲上山不便帶恒景,受傷的士兵們便由他簡單處理包紮,待忙完一圈,他又去将打殺的百十個反賊補了一刀,才抽出空到恒峥跟前,這一下他看清了外面柳念的處境。
恒安對這位還未過門的二嫂是十分敬重地,當即擡起手中弓弩透過門縫瞄向慧空,可惜慧空站在柳念身後,因着距離遠,從恒安視角看過去隻能看出一圈極窄地僧袍輪廓。
恒安舉了良久也沒有放弩,轉而去扯了反賊身上的衣物,結實纏在弩镞位置,留下一截墜在下面,引了咫尺開外的火,又才往院門去。
“二哥,我來。”
恒安沒法子一擊擊中慧空,那就放火出去,點燃他的僧袍袈裟,火燎起來不信他不松手。
柳念腦中閃過陣陣白光,手艱難地摩挲到腰封,探了好幾回才摸到銀钗,而後使出最後一絲力氣,狠狠紮進慧空左腰,還攥在手裡擰了一圈。
銀钗足有四寸半長,卻是極細,極易捅/進皮肉裡,慧空左腰本就挨了一刀,這下二次受傷,沒入腹腔,痛的他蜷縮佝偻,鉗在柳念咽喉的手也不得不松開。
同一時間,柳念脫離慧空掌控,帶火的箭弩射中慧空,可惜僅點燃不過幾息,就被慧空踩滅。
這番舉動徹底激怒慧空,他将腰間的銀钗一把拔出,不待柳念跑遠,帶血的手薅住她的發,力道之大仿佛讓柳念覺得自己的頭顱與頭皮已經分離。
“貧僧蟄伏于此幾十栽,卻不想一招被你們兩個青年人揭破,如此,你們今日誰都别想活着離開鴻絕寺。”
慧空正要将銀钗插向柳念後頸之際,山林震顫,随之一聲巨大吼叫,一股熱氣自他身後噴張,周圍的空氣好似驟然被撕裂開。
慧空來不及轉身,一吊睛白虎已然到他跟前,毫無防備間,他舉着銀钗的手“咔嚓”響起清晰骨裂,随之被卷進虎口。
霎時,鮮血淋漓,噴濺至柳念的發頂與側臉。
猩紅入眼,鐵鏽之氣湧入她鼻息,不怕血的柳念也被刺激得有幾分暈眩,但内心卻驚喜萬分,看向來者。
“泰格!”
被叫到名字的小家夥,眼神一改方才的兇狠殺氣,甩着腦袋表示聽見,它神氣地動了動耳朵,看了眼地上的慧空又才看向柳念,一臉求表揚的模樣。
柳念摸了把敦實地虎頭以作鼓勵,有泰格在側,柳念不再懼怕慧空,她趕忙取了老和尚身上的鎖匙,跑去開院門。
泰格沒跟過去,方才慧空的半截手臂它并未吃下,但大量的血腥氣息約莫激發出它的獸/性,此刻它壓抑不住一聲虎嘯,呲牙欲再度攻擊慧空。
柳念聞聲出言制止,這老和尚作為反賊主謀,他的命暫且需要留下來。
力士殿院的将士們一一疏散出來,缺一隻手臂的慧空也被捆紮起來,左右前後環着前往正中大殿。
無需敲鑼打鼓那般叫出潛在地下的武僧,他們自有把風之處,果然前後腳的功夫,武僧悉數跟着到了正殿。
依舊是包抄陣型自院外而來,但此番将士們手中有了人質慧空,鉗制住武僧不敢輕易動作。
慧空斷裂地手臂隻簡單包紮過,血仍舊滲出,因失血整個人格外蒼白,眼窩深陷更顯他面目猙獰。
對于自己如今的處境,慧空絲毫沒有作為囚徒的自覺,他十分輕蔑,未将任何人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