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耳朵冒出來了。”

“……什麼？”被窩中探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輕輕放在那濃墨般的發頂，随即一愣。

“為什麼……會有耳朵？”曲方邈的音調都驚得揚起來，一對獸耳也向後撇去。

“我怎麼知道，是不是你傷還未好？”祁筝憐愛地摸了摸其中一隻尖耳，将那被鱗片包裹的軟骨捏在手中，“不必害羞，你的咪咪果梯我已經看了無數次了，區區耳朵不算什麼。”

曲方邈沒有被這句話寬慰到，反而面色越來越紅，耳上鱗片也紛紛炸起。

“嗖”一下，祁筝手中一空，面前人當着她的面，化作了一隻通體雪白、局部藍鱗的靈獸。

盡管這獸十分之大，卻也比曲首席的尋常身形要小上許多。

“如此可節省靈力。”咪咪道。

祁筝與它相處了百年，直到今日才得知此貓可口吐人言，“你平日裡維持人形，可要消耗靈力？”

咪咪點頭。

祁筝：“在玄境裡，我被沼鱗鯉暗算，你将我傳至你的空間之中，可是因為你是玄冰獸？”

咪咪點頭，發出“也許”的聲音。

祁筝：“你瞞我之事真不少。”

她撿到咪咪時，這貓骨瘦嶙峋，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悲慘模樣，既不似绮雲閣掌門之子，也不似如今清風卓絕的劍宗首席，與上古神獸更是一絲一毫的關系也無。

“我當初與你締結契約那日，你看起來十分着急。而之後的百年時間裡，你又是一年一個樣，你那時受傷了？宋掌門告訴我，你曾經……有相當長一段時間被當做妖獸試驗的血祭品。”

咪咪金瞳微眯，像在思索什麼，過了片刻，才有些落寞道：“想不起來，那時……我失憶了。”

失憶？這聽上去未免也太不現實了。

“你失憶了，還能知道自己是绮雲閣首席之子？”

“在葫蘆峰那百年裡，你見過曲……掌門。”祁筝語氣肯定，她也不認為曲方邈會騙自己。

曲方邈咪咪時候身殘體弱，跑不了太遠，又失去了記憶，自然不可能是它親自跑到绮雲閣去認親。

更大的可能是，绮雲閣之中的什麼人為了尋找曲方邈，專門來到了潮州的葫蘆峰。這人知曉曲方邈的狀态無法化作人形，因而必須認識他的靈獸模樣。

此種能力與身份對應的人雖有許多，但能讓記憶全失的曲方邈心甘情願跟着他走的，隻可能是他的父親，曲玄烨。

果不其然，曲方邈應下了，“嗯，那時我在山腳養傷，遇見了我父親。”

靈貓的身影有些沉重，“我清醒過來之時，就已經身處葫蘆峰山腳下。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必須找一個人結獸契。”

它這樣說着，語調中的情緒還未完全轉變，就轉向祁筝，邀請道：“你坐在這矮凳上有些累，坐榻上來吧。”

祁筝驚訝：“這不太好吧，”

咪咪：“無事。”

祁筝大腿确有些酸，就從善如流了。

“能穿外衣上你的床嗎？”

曲方邈：“無所謂。”

盡管他這樣說，祁筝知道，是有所謂的。他素日裡那樣高潔地裝飾自己，衣裳不染一絲塵土，屋内也收拾得這樣條理，不可能能容忍外衣上床。

既然他有這樣的習慣，祁筝也要客随主便，就脫了一層外袍擱在小矮凳上，坐上了榻。

咪咪悄悄往她的方向挪了一些，立刻就被祁筝識破了，“在葫蘆峰，你每日不是睡在我床上，就是睡在我芥子空間裡，這時倒不好意思起來了。”

曲方邈覺得這不一樣，但是并未反駁。

祁筝從錦被之下找到他的尾巴，不顧它的躲閃，一圈一圈纏在手中，邊盤邊道：“你可知許多弟子都已歸宗了？”

曲方邈渾身僵直如木闆：“略有耳聞。”

“誰告訴你的？你爹？”

曲方邈颔首，“他來看過我一次，将近日發生的事告知與我。”

祁筝頓了頓，因她覺得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詭異，但還是攥緊了手中的一截獸尾，開口道：“你不要跟你爹走得太近。”

咪咪看她。

“宋掌門說，百年前你曾被绮雲閣和赤霞宗一衆長老取血試煉，就單從我們二人初見那日，你也是一副進氣長出氣短之态。你可知你父親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咪咪搖頭。

祁筝：“這就對了，怪就怪在此處。你爹不可能不知此事，非但知曉，還不阻止，甚至宋掌門從不知道他參與進此事！瞞得這樣嚴，除了心裡有鬼，還能是因為什麼？”

曲方邈默默道：“我被父親帶回宗門後，并未經曆你所說之事，我與他相處并不算多。我那時失憶，他說，是我練功……走火入魔。”

祁筝：“你信嗎？”

曲方邈：“如今不信了。”

祁筝：“不知曲掌門他們弄這一出換血是意欲何為。我曾見過許多經脈爆裂而亡的妖獸，之前想不出緣由，現在倒是明白了，大概是與你的血融合得不夠好吧。殺了這樣多的妖獸，還費盡心機藏起來，其心必異。”

曲方邈可憐巴巴道：“在那些獸屍出現時，我的經脈也十分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