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提亞娜拿起海螺,轉動着看了一會,又放到耳邊聆聽。
“我不能停歇我的跋涉,我決心飲盡生命之杯。”
“我一生都在體驗巨大的痛苦、巨大的歡樂。”
“有時與愛我的夥伴一起,有時卻獨自一個。”
“不論在岸上或海上……”
“我已變成這樣一個名字。”
她輕聲念誦《尤利西斯》,巨大的痛苦,巨大的歡樂……
達提亞娜閉眼靜躺了一會,終于起身開始趕作業,無論哪個世界,學生都是這樣忙碌的身份。舍友們都出去放松了,而她因為要跟塞薩爾交談婉拒了邀請,所以現在宿舍裡隻有她一個人。
将浴缸蓄滿水,她泡在其中,靜靜凝視水面自己的面孔,現在宿舍沒人,泡久一點也沒關系。
黃曆:“壬不決水,更難提防。”
冰冷的肌膚挨上來。
“你在看什麼?”
這句話是用什麼語言說的?龍語?精靈語?還是?達提亞娜想要看看那個發出聲音的“人”,但對方輕抵着她的臉不讓她轉頭。
“看看水面吧。”
水面有什麼?沒有任何一張面孔,她想要細看,左眼突然一陣刺痛。
冰冷的氣息包裹住她,像懷抱孩子的母親,她閉眼,耳邊傳來隐約的呼喚,是誰在叫她?不,那些聲音不是在叫她,在叫誰?
好冷啊……
像極了北地凇林堡的冬天。
浮冰在海面,就像一塊模糊的光斑。
“達尼……”
“達尼……”
“達尼亞!”
“嘩啦!”
她被拉出了水面。
安娜驚恐地站在邊上,手還抓着她的手臂,“天啊!纏繞之蛇的惡兆,你在幹什麼?你快要溺亡了!我不該留你一個人的!”
達提亞娜歪了歪頭,發絲上的水珠不停往下掉,接觸肌膚帶來涼意,浴缸裡的水已經冷掉了。
“别害怕,别害怕安娜,”她輕拍舍友的手,“我降生在伯爾尼桑的懷抱,是冰原與海的女兒,天生的遊魚,這隻是閉氣而已。”
安娜沒有接話,她的眼神非常複雜,好一會兒,她松開手,低聲道:“我會在外面看着你。”
“如果這能使你平靜的話,不過在那之前,能否幫我把我桌上的紙筆拿來呢?”
“真是會使喚人。”
安娜抱怨一句,扭頭離開了浴室。
達提亞娜撥開黏在臉上的頭發,濕透的它們就像蛇一樣,不是纏在這裡,就是纏在那裡。
安娜把她的作業拿過來,她就這麼趴在浴缸邊上,不顧水迹地書寫。
“序6日18,預言啟示:今日不宜進水放水,近水,易發溺淹之災。”
筆尖微頓,在紙上留下墨斑,她想了想,還是沒寫上親測屬實這句話。
把紙筆丢到一邊,她起身出水,從身後将頭發撩起,腳底很快彙聚一灘積水,鏡子有些起霧,看不清臉。
“你在想什麼呢?”
安娜的輕歎從背後傳來,達提亞娜歪頭,臉上是少女的天真和無辜:“我不記得了。”
“……”
安娜欲言又止,最終抿了抿唇,什麼都沒說就出去了,達提亞娜伸手擦掉鏡面的霧,又自己湊上去呼了一口氣,等她穿戴好後,看起來依舊是個美麗的淑女。
歐格姆學城是早期來此避難德修士和魔法師們建立的學術自留地,對禮儀着裝的要求沒有穩定政權統治下的王國那麼繁複且階級分明。
這裡崇尚自然,穿衣風格類似前世的新古典主義時期和帝政時期,在這種高腰長裙的基礎上演變出各種款式,達提亞娜穿上就不想再回到北地緊身胸衣的生活。
雖然淑女們慣常拎着袖珍的長繩手袋,但她更喜歡将其綁在腰帶上,這種手袋刻有符文,看起來小實際能裝很多東西,當然還是無法代替行李箱的。
達提亞娜從袋子裡取出黛妮給的紅色小珠,将其放入嘴中含着,随後開始禱告。
“博愛慈悲,引領群星的光輝智眼,願您的名受顯揚,願您的國來臨,願您的旨意奉行在初土,如在神國。”
“我請求,請求來到您光輝座下,聆聽您的訓誡,觸碰您的仆從。”
很快,她感覺自己被迷霧籠罩,黛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晚上好,布萊斯林小姐,我正向吾主禱告,贊美主的智慧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