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歎氣:“你知道,維持貴族的體面是一筆不菲的開銷……”
達提亞娜點頭:“而且為了維持這份體面,你無法去外面工作。”
“更糟的是,我可能不得不因此做出一些取舍。”
她聽懂了,貴族少女很少有實權,她們的權力義務都跟家族挂鈎,安娜能做出的取舍隻會事關她自己。歐格姆的學費并不便宜,她多少能理解安娜的妥協,如果能找到一位富裕的丈夫,她或許可以不用退學以減輕家裡的負擔。
但是,事情的發展多少有些過于迅速了,達提亞娜心想,但凡普萊斯爵士清點過自己的資産,都應該知道自家大概的開銷應該怎樣安排,突然變成現在這樣急切尋找出路的模樣,很難不懷疑資産驟然縮水的原因。
但這件事不适合問出口,安娜也不一定清楚其中的内情。
“放輕松,或許他們隻是想談談生意。”
如果家裡沒有男丁繼承爵位和家産,那婚姻是筆不錯的一錘子買賣,但安娜有弟弟,所以從長期考慮,獲得穩定的收入才是上選。
達提亞娜回憶了一下安娜家的情況,封地距離遙遠,在邊陲,子爵的封地也不大,過去跟布萊斯林沒什麼來往,如果能開拓新銷路,或許父親會願意合作,隻是從布萊斯林家的角度考慮,需要謹慎評估風險。
在她們交談時,愛德華·沃爾吉納特走了過來,禮貌地對達提亞娜提出了共舞的邀請,她欣然應允。
安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朋友也陷入了甜蜜陷阱,忍不住有些擔憂。
“親愛的安娜,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樣糟糕,至少我們彼此存在一定默契,我不會因此退學的。”
“但,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這裡可沒有前世先談戀愛看看合不合适的說法,墜入愛河并結婚是迅速且明确的事,适齡姑娘參加宴會,在社交中找到合适的對象然後結婚,很少有推遲的情況,這幾乎隻出現在皇室那種政治影響更為明顯的地方。
“為了在哥哥手中得到‘自由’?”
達提亞娜語氣輕松地回答,顯然她本人并不介意這種交換。
安娜沒聽懂,但出于禮貌沒有就此詢問。
達提亞娜和愛德華跳了三支舞,彼此都很滿意,喜歡說不上,但起碼當朋友相處起來不壞。
在盛花節最後的時間,除了宴會,布萊斯林一家還少見地去了一趟教堂,愛德華伯爵受邀同往。在感謝纏繞之蛇的時節,基本所有人都會去教堂坐一坐,但布萊斯林家自稱巨龍之子,對纏繞之蛇不是很感冒,這樣的安排讓達提亞娜有些意外。
以往都是給教堂送點禮物意思意思就完事了,今年突然變得真誠起來,感覺很微妙。
不知道教堂人員具體怎麼想,隻看他們一家到托雷亞教堂的時候,教堂人員表現得很自然,沒有慎重得像面對易碎品,也沒有怠慢。
他們享有單獨禱告的房間,修女推開内窗,房間不大,裡面除了小型的纏繞之蛇象征物,就是一個長得像演講台的東西,達提亞娜不知道這個東西的正式稱呼叫什麼,反正就是跪在那裡,面對着纏繞之蛇開始禱告。
禱告這個事,除了贊美就是反思,細數自己的罪過,感謝主的仁慈。
達提亞娜進去後跪在墊子上,雙手交握,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反正先贊美一通,畢竟纏繞之蛇是真實存在的,總不能說人家壞話是吧。
“我們在光夜之外,高天之上的主啊,您創造的日月哺育衆靈,您的大愛使此地充滿生機,日複一日地在廢墟上鑄起新城,因着您的救贖,我們又走過一年旅程。”
“我要追随您的榮光,忏悔自己的罪孽,傲慢遮蔽人的雙眼,貪婪助長欲望,如今在您座下,我心中的迷霧得以驅散,短暫地窺見光明……”
她有點技巧但沒多少真情的念誦,随着話語逐漸消失,新的聲音響起,耳邊似乎傳來奇怪的汽笛聲,又像是号角,朦胧的光從頭上的彩窗透下,她慢慢睜開眼,看到大教堂神像前站着一位修女。
黑白兩色的衣服長且寬松,但與其他修女不同的是,她眼上蒙着一層蕾絲,盡管如此,達提亞娜還是能感覺到她在看她,一直。
修女靜靜地面對來客,背後就是纏繞之蛇的象征。
她恍惚有種祂們是一體的錯覺,但要仔細看,又發現看不清楚。
“祝你好運。”
修女如此說道,達提亞娜怔愣,這個聲音是!
這一刻,背後不曾窺探的黑暗中伸出數隻無形的手,它們捂着她的嘴巴,拉住她的身體,用她無法掙脫的力道将她帶離了這個陌生的教堂。
她猛地睜開眼睛,這裡還是那個禱告室,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