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關不住一頭巨龍。”
尤其是她已經成功試飛。
不知何時,列昂尼德臉上的情緒沉寂下來,像一棵長了人臉的樹,刻在上面的風聲和露水都沒有意義,年輪就在那裡,靜立着旁觀着。
這個瞬間,用一個俗套的比喻來形容,就像是他突然變得成熟了,又或許隻是泊瑟薇的風雪掩蓋了一些東西。
他忽然伸手,在妹妹眼下的皮膚上重重按了按,那裡有一道小小的破皮了的傷口,似乎是達提亞娜沒注意自己抓的。
她感到刺痛,且越來越尖銳叫人難以忍受,以至于隻是一小會的時間已經顯得漫長起來,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抓住哥哥粗糙的手掌,但在那之前他就已經收手了。
那之後的畫面她已經不太記得,并非是遺忘了,隻是畫面裡缺少了最重要的,對方的雙眼,這使得所有表達都模糊起來,陷入自我臆想的猜測裡。
但她還記得對方吐出的話語。
像面對一朵花,一塊石磚,一個陌生人。
“那你去吧。”
默契還在,隻是彼此間的距離似乎又拉遠了,達提亞娜模糊地想,但這又意味着什麼呢?
她撥弄着桌上可轉動的玩具,透過半透明的漂亮擺件,萬物都被拉上一個濾鏡,在球體裡拉伸變形,就像列昂尼德那樣。
在他點出救援隊的名單後,他如他所說的那樣把達提亞娜加了進去,但在某些方面給了限制,比如原戒,災厄這類危險品就不允許她攜帶使用,而她似乎不懂什麼叫适可而止,專橫地把親切的老鄉塞薩爾也抓了過來,根本沒給對方拒絕的空間。
“大小姐,我想你還記得我在調查福利院?”塞薩爾幾乎要歎氣了,他确實很用心地在做任務,臉上還帶着點精神不濟的疲憊。
“開心點,我預感這會是一次突破,如果沒有,那就當是旅遊放松好了。”
這麼說着,她遞給塞薩爾一支小指粗細的藥瓶:“喝了它,你會好受點。”
然後她拿出她久違的,讓她心癢難耐的寶貝法典,準備看看今天又能找什麼新樂子。
塞薩爾在死眠之地混過一段時間,也不是啥都不知道的新手了,左不過是些回藍加血的東西,隻不過包裝不同罷了。他拔開小小的塞子,本能地湊到鼻尖聞了聞,還沒等分辨出什麼味道,就聽達提亞娜在他耳邊幽幽出聲。
“打開瓶蓋,用手輕輕地在瓶口向自己的鼻孔扇動,使極少量的藥品揮發物飄進自己的鼻孔,禁止将鼻子湊到容器口吸聞。”
那語氣,活像個考察學生實踐能力的化學老師。
“……”
塞薩爾沉默了一下:“這是毒藥嗎?”
“如果它過量的話。”
理論上對人體而言,任何物質過量都是危險的,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别擔心,隻是一些提神的東西罷了,就算過量,”她笑着比了個槍的手勢,抵着自己的太陽穴說:“也隻是像喝高了一樣嗨起來。”
“輕飄飄,輕飄飄。”
你的手勢可不是這樣說的,塞薩爾皺了皺眉,他直覺達提亞娜想說的應該是更直白,更殘酷的形容詞。
“這裡也販賣愉悅嗎?”
他垂着眼,邊說,邊撚了撚手指,然後湊到鼻尖做了個嗅聞的動作。
達提亞娜的手搭了上來,不在肩膀,而是在他後腦勺,他被壓着低頭,清晰地感覺到她湊到耳邊,仿佛帶着雨天的涼意,悄聲說:“精彩的推理,華生,但要學會閉嘴。”
回複精神的藥物在這個追求魔法的世界非常普及,單靠人的自制力很難保證用量,他們越是思考越是追求,就越是痛苦,就越依賴藥物帶來的愉悅,在醒來後步入下一個空虛。
過度的思考和探索存在風險,魔法一途尤是,而魔法師是一群不是貴族卻等同貴族的家夥。
沒有人會禁止它,所能給出的,隻有謹慎使用的勸誡。
塞薩爾沉默片刻,低聲道謝,因着遮掩了口鼻的動作,她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但這對她來說也無關緊要,提醒了老鄉以免他不小心涉及這足以絞死任何人的利益後,她就繼續去看她的黃曆了。
“今天是個不錯的日子哦,”她喃喃自語的同時,眼睛撇見那句未不服藥。
于是她一把抓住塞薩爾手裡的小瓶,謝天謝地,沉重話題帶給他的壓抑讓他猶豫了,這給了達提亞娜可趁之機。
“我突然想起來,喝藥也是有講究的,現在不太合适,晚點再給你吧。”
“……這也太随便了吧,我怎麼感覺你在忽悠我。”
“真傷心,誰都有疏忽的時候嘛,明明我信任你就像信任一朵雛菊,可塞薩爾卻不這麼想。”
可憐的老鄉不出意外地有些尴尬地沉默了,沒再對此提出疑問。受回報和獎勵教育的影響,付出和得到的時候都希望有反饋,他因此愧疚,但卻忘了,這隻是一點惡劣的小把戲。
從某方面來說,我與那些被感官綁架的人無異,達提亞娜微笑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