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戳破了某個浮夢,輸入了空氣,她看到眼前被她抓住手臂的塞薩爾,正一臉困惑地看着她。
“呃,抱歉?”
他以為自己驚擾了她。
羅莎好像睡着了,并沒有對這邊的動靜做出反應,當然考慮到已經休息的人,塞薩爾特意壓低了聲音。
“我建議你回床上休息,在這睡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達提亞娜閉了閉眼,她搖頭,輕推了塞薩爾一下:“坐下吧,稍微陪我一會兒。”
塞薩爾沒有拒絕,他拉了凳子過來坐在她手邊,沉默持續了一會兒,他輕聲問:“我能幫到什麼嗎?”
他沒有看達提亞娜,視線無意識地落在房間另一邊,泥黃的牆面上。
他感到手臂上的衣物被輕輕拉動,順勢扭頭,看到她趴在椅背上,像一枚圓月偎在枕邊。
“既做我的眼淚,也做我的湖,”她說。
“……”
這句話是用中文說的,塞薩爾有點反應不過來,突兀得像走在路上看到一個好久不聯系的人,認又不敢認,隻好選擇默默看他走過。
他就這樣默然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句話是句歌詞。
但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機會随時間流逝,越久越不好開口。怎麼辦?他記不得歌詞了。
最後他擡頭:“那現在是眼淚嗎?”
沒法聯系上下文,隻好以字面意思理解,眼淚往往代表悲傷,她看起來并不像開心的樣子,雖然也不難過。
達提亞娜本沒有看他,隻垂着眼靜靜趴着,聽到這話才動了動,露出個不對稱的笑。
她沒有再說,抱着枕頭起身走了,而後脫了鞋往床上一躺,準備睡覺。因為屋裡有塞薩爾這個異性,所以她和羅莎都沒有脫掉外衣的打算,雖然穿着睡不太舒服,但也比丢臉好。
床作為最貴的家具,隻有富裕的人才能在上面下功夫,顯然旅館不符合要求,這屋裡隻有一個大床和一床被子,可憐的塞薩爾連個毯子都沒有,但是他可以選擇離蠟燭近點。
達提亞娜躺着後也沒有迅速入睡,她回想着她坐在椅子上發生的一切,或者說,是在家裡看到魔藥後發生的一切。
她是個不需要被治愈的人。
但也并非尋死之人。
當初她靈感不高,屢屢被啟示門拒絕的時候,也沒想過去滿月之間或者靠偷喝魔藥嘗試推開啟示門,雖然有在為拯救家族命運行動,但非必要的冒險之事也沒少做,看着就不像會為了家人奮鬥到最後一刻的人。
人是喜歡依靠經驗的生物,自然衍生出反思總結的技巧,但即便經曆衆多,很多問題的答案對人而言依舊是神秘的,并且直到久遠的以後,也依舊有神秘存在。
她前世有個從社交恐怖分子變成真社恐的朋友,想了很久也不明白這個過程是如何發展的,最終根據看過的心理學和哲學相關書籍将原因總結為自身對社交,對工作的逃避,為了達到躲避壓力的目的選擇成為社恐,這樣就不用出門了。
現在,達提亞娜試圖剖開自己,凝視她深淵中的思想和靈魂,聽她耳中的心跳,但其所能憑借的,也不過是與她朋友相似的一點微薄的理解。
用弗洛伊德和阿德勒。
“我有一種感覺,在你的身體裡,藏着一個誰也不認識的人。”——阿爾弗雷德·阿德勒
促使她拿上那瓶剛好出現在她房中的魔藥的,是誰呢?
血液流過耳朵,鼓點還在繼續。
她是如此的矛盾,如此的沒有活力,仿若徘徊的幽靈,一如不在這個時代的孤角街燈,逐漸成為一個點。
對他們說的權力和神秘,都不太感興趣。
為什麼還沒有結束呢?
她睜開眼睛,注視自己舉起的右手,透過指縫看到天花闆。
還在尋找,還在為什麼快樂呢?還有什麼使她歡愉的!
不過是本書而已。
她放下手。
對,她所追求的既不是死亡,也不是生活,是故事。
現在凝視窗戶,似乎能從那裡面看到自己面無表情的臉。
雖然自殺好像也很有話題,但曾見識過新王的火祭,卻沒死在那場戰鬥裡,以至于後來的種種都差了些,隻能算是為了日後登上更盛大的舞台做的嘗試和準備。
她應當穿着純白的裙子同王冠一起墜落,亦或挽着綢緞踩過玫瑰荊棘,像彩虹埋在海底,用尖銳的刀鋒為自己送行。
考慮到自己受幻覺影響許久,除了喝過黛妮的藥以外從未想過喝其他魔藥,尤其是她很清楚這個世界觀下涉及精神的魔藥的危險性,不太可能主動嘗試,但如果有,大概也不會拒絕。
出現在她房裡的魔藥可以說是家人對她的擔憂和關心,做決定的是她本身,這是個很微妙的選擇,能被認下但細想又好像有問題。
但達提亞娜清楚地知道自己身上有半神殘留,作為盲眼女巫的黛妮也曾表明它會帶來一些壞影響,近來幻覺的頻繁已經很說明問題了,所以她第一時間就懷疑到祂身上,甭管是不是,先提防一手肯定沒錯,不明不白貼你身上的還能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