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的小樹林就寂寥多了，連燈光都欠奉，把人影模糊虛化。

沈還聽到，把陸餘舟叫出去的那個男同學，正和陸餘舟面對面站着，結結巴巴地表白。

彼時沈還十二歲，已經能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那個男生喜歡他哥，是想和他在一起的喜歡。

沈還睜大了眼睛，視線立馬轉去了陸餘舟身上。

陸餘舟背對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沈還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就跟被表白的是他一樣。

哥哥一定會拒絕的吧。

他心想。

他見過很多女生給哥哥送情書，或直接當面表白，或發消息訴說心意，陸餘舟的做法都是直接拒絕，從不過夜。

沈還問他為什麼要拒絕那些姐姐，陸餘舟開玩笑說：因為我隻喜歡還還。

可這次又不太一樣，對面是個男生，他會怎麼拒絕？

在他等到自己的心都快從胸腔蹦出去時，終于聽見陸餘舟開口了。

和之前都不一樣，這次他說了很多話。

沈還已經記不太清，隻記得那個男孩問陸餘舟：“你拒絕我，是因為我也是男生嗎？”

陸餘舟的回答他記憶深刻。

“不。”陸餘舟搖頭，“我也喜歡男生。”

……

在醫院躺了一天渾身不舒服，沈還在房間了逛了一圈，準備洗個澡好好休息一下。

别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明天再來消化。

走到浴室門口時才猛的覺出不對勁。

他現在，用的是陸餘舟的身體啊！那洗澡不就相當于他在幫陸餘舟洗澡？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的身體也要由陸餘舟來洗？

怎麼想都覺得怪怪的，沈還調轉腳步，又溜達到了客廳，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目光在陸餘舟房裡瞟來瞟去。

房間門被盯了幾秒後被人從裡面打開了，陸餘舟慢悠悠走了出來，看見沈還也在，有些意外。

“還沒休息？”

“額，嗯……”沈還磕磕絆絆答了一句，“我出來喝點水。”

“嗯，那我先去洗澡了。”

沈還：“……！”

他剛站起身，就見陸餘舟握着浴室門把手，忽然停住回頭，像是才想起來似的，為難道：“不對，這是你的身體，還得問問，你介意嗎？一會兒洗的時候，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

沈還：“……”

“能蒙上眼睛洗嗎？”他聲音極低地咕哝道。

“什麼？”陸餘舟朝他走了幾步。

“沒什麼。”沈還連忙搖頭。

陸餘舟停住，又道：“不過也沒辦法，特殊情況，洗得不幹淨你多擔待，一會兒還要麻煩你幫我也洗一洗。”

說罷他拉開了浴室門。

“等等。”沈還飛快湊上去。

人已經到了跟前，又不知道說什麼，猶猶豫豫道：“要不然，今天先不洗了？”

陸餘舟不認同地皺了皺眉，“昨天也沒洗。”

“……”

沈還當然知道，他現在已經感覺身上不太爽利，今天不洗這個澡他一定會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陸餘舟似乎看出他的為難，想了想開口道：“不然，你自己來？”

“？”沈還擡眼，有一種打開了新思路，但新得有些太超出認知，腦袋一時卡機了的荒謬感。

陸餘舟就像是随口說了句，并不把那個建議當回事，“洗澡的事情的确太私密了，明明是給自己洗澡，觸碰的身體卻是别人的，心裡總别扭，但要是互相洗，好像更奇怪，你說呢？”

沈還聽進了他的分析，說得在理，總要在這兩者間選一個，是讓陸餘舟洗他的身體，還是他自己來。

“那，那我來吧……”猶豫良久，他選擇了一個他以為自己能接受的。

如果真讓陸餘舟一個人進了這間浴室，那麼在他出來前這段時間，他一定坐立難安。

就這麼稀裡糊塗的，兩人一起進了浴室。

浴室空間很大，花灑下站了兩個男人也不顯得擁擠，沈還卻有一種無處可逃的感覺。

陸餘舟比他自如許多，擡手要去脫衣服，手剛放在領口，又拿了開，張開手臂對沈還道：“還是你自己脫？”

自己的衣服自己脫，無可厚非。

沈還咽了口唾沫，擡手磨磨蹭蹭地解扣子。

平時自己挺順手，換了個方向，就像剛學會控制胳膊似的，好半天才解開一顆。領口敞開一些，終于露出了一小塊皮膚，松了口氣，又去對付下一顆。

陸餘舟也沒催他，定定地看着自己那張臉上出現的陌生表情，腦海裡投射的是沈還窘迫的樣子。

他沒來由的，感到心情愉悅。

沈還折騰半天終于脫掉了襯衫，吸了口氣，繼續跟褲子作鬥争，他穿的是休閑褲，隻有一顆扣子，脫起來意外地方便。

身上涼意襲來，這下陸餘舟笑不出來了，輕薄的呼吸漸漸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