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瑾得知此事的時候也不免詫異，還是在宜妃所設宴會上，她才從一段偶遇中獲知内情。

是以，她即便躲得了其他邀約，也是躲不了宜妃設的宴席的。

誰叫她二哥是定王麾下，定王又是宜妃所出，身為臣子之妹，餘瑾沒有不去的理由。

隻是在去之前，她扔開了那頂帷帽，不願再戴，比起被帶着探究的目光盯着，還不如大大方方給他們看，死了那些探究之心。

青梧想為她上妝，出于對宜妃娘娘的必要尊敬，餘瑾也隻是稍施粉黛，拒絕嘗試借此來掩飾臉上的疤痕。

因此在駕車出門的時候，徐瓊瞥見餘瑾沒戴帷帽也隻是稍施粉黛，就青梧手上也沒備着，便也沒說什麼。

餘瑾突遭變故，面容遭毀這事早已是人盡皆知，換言之，就是沒有隐瞞的必要了。

……

馬車停在定王府邸前，餘瑾下車的時候下意識打量過去，發現已有辦喜之勢了。

但也隻是擡眼掃過一番，她便微微颔首，亦步亦趨的跟在了徐瓊身旁。

這次落在她臉上的目光比先前去段家時還多，已經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餘瑾在跟長輩打過招呼後，一反常态地擡起了頭，行為舉止似是臉上并無那道疤痕一般坦蕩。

很快她便在不遠處聚集的一些同輩中看到了在投壺的至交——齊芷。

她和齊芷原本是脾性完全相反的兩類人，也曾相看兩厭，可緣起緣落，敵不過不打不相識。在互相鬥嘴這些年裡，她們反倒成了更為靠近彼此的存在，而那些平日裡看起來要好的，卻是漸行漸遠。

她們見餘瑾過來，皆扯出一抹假笑和幾句客套話便繼續玩了。

沒人邀請餘瑾一起玩，餘瑾也婉拒了齊芷一起玩投壺的邀約。

齊芷又玩了兩把，覺得也沒什麼意思了，便轉身拉走一旁旁觀的餘瑾，朝安靜點的亭子走去。

“叫你出門你也不出，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也不玩會兒，成天悶着個性子，我該說你什麼好。”齊芷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即便這話的語氣不好，餘瑾卻能從中聽出真切的關心。

她輕笑着将人往自己這邊拽了拽，示意她走慢點，卻不想隻是稍稍一拽，對方往後栽的身形就險些将她一并絆倒，餘瑾趕忙穩住自己也托住齊芷，幸得旁邊有塊以供觀賞所造的石台，也讓餘瑾的後背有了着落點，不至于帶倒兩個人。

餘瑾和齊芷雙雙松了口氣。

齊芷人還沒站直，剛想開口就又被餘瑾捂着嘴按了回去。

她擡頭看向餘瑾，眼裡露出不明所以的意味。餘瑾則示意她别說話，默默帶着她往石頭後面縮了縮，才松開齊芷，示意她仔細聽。

齊芷很快明白過來，站穩後小心翼翼的探出頭，幾乎是看清來者的一瞬間就把腦袋縮了回去。

她向餘瑾投去驚訝的一眼：怎麼是他們？

二人面面相觑，默契的沒說話，也沒有立刻離開。

隻是對話的二人中其中一方似乎情緒很是激動。

“歡妹妹，你告訴我，雲兒到底為何會答應這紙毫無來由的婚約？”

“任二哥，你冷靜點。”

餘、齊二人蹑手蹑腳的繞到另一塊石頭後面，從兩塊石頭的夾縫中窺得一二，對話的二人她們都認識。

男的便是靖安伯爵府次子任安，女的則是段家小五段若歡。

原先以為任安隻是和段若雲有婚約，現在看來兩人之間還曾相互有情意。

既如此，段若雲又為何那麼急的想嫁給定王呢？

餘瑾心裡剛起了疑惑，段若歡這邊也是忙叫任安平複一下心緒：“怎麼說這也是聖上親賜婚事，小心隔牆有耳。”

餘、齊二人相視一眼，皆下意識收斂了呼吸聲。

饒是如此，任安也顧不得去打量附近是否有人了，忙問段若歡是否知道她姐姐的想法。

段若歡倒是環視一圈，才幽幽垂下頭，壓低聲音道：“任二哥，姐姐知道我要來參加此次宴席，也必将會遇上你，早先便同我說了給你帶話，她對你已經沒有感情了。”

“不…不可能。”即使是親耳聽聞，任安也還是不願相信。

看來他們之間的感情很是深厚啊，起碼就現在來看，任安對段若雲是情意深厚的，餘瑾想。

又見段若歡從袖口拿出一個香囊遞給任安：“姐姐說，便自此斷了吧，她看清自己的心，知道自己喜歡的到底是誰了。”

餘瑾視力不錯，在段若歡拿出那個香囊的時候便注意到那上面的穗斷了。

任安不願接，還不死心的喃喃自語着不可能。

段若歡見狀隻好硬塞到他手裡，許是為了段若雲，她擔心任安的精神狀态受刺激又去做什麼出格之事，還是在離開前，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任二哥，你和姐姐此生已經不可能了，如果你真的愛她，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她了……你也，也多珍重吧。”

在段若歡走後，任安仍舊站在原地，垂頭失神地盯着手裡的香囊，他摸着那處斷穗，像是在撫摸再也愈合不了的傷痕。

等他的侍從尋來帶走他的時候，餘瑾和齊芷也已經站麻腿了。

可她們不敢輕舉妄動，還是保持這個姿勢又等了一會兒，見沒人來此，才相撫着離開此地。

一直找不到二人的貼身女使都快急哭了。

她們剛想去禀了各家的主母，就見餘瑾和齊芷的身影結伴而來。

幾乎要喜極而泣的她們趕忙趕到二人身旁，拍着胸口道急。

餘瑾拍了拍自家青梧的後背，讓她去叫人不用找了，喝杯水緩口氣去，又寬慰道：“放心，我們這就進宴廳了。”

齊芷也讓自己的貼身女使一起去，随後同餘瑾一起進了宴廳，小輩們坐在一處，她們二人便又挨一起坐了。

二人微微低頭，眼珠轉着，思緒活絡，又巧撞上彼此的視線，皆看出對方在想方才偶然撞見的事。

看得出來她們很想讨論上一番了。

奈何處境不适合，隻能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