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薛逸背着一個人出來,餘瑾就知道,他找到薛承了。
可在見到餘瑾的時候,薛逸卻是有些驚訝的:“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腦子掉境域裡了?”
餘瑾:“……”
這家夥真是一句好話都說不了。
餘瑾懶得理他,轉而看了趴在他背上的薛承一眼,眉頭一皺,伸手握住對方纖細的手腕,探了探脈搏:“怎麼這麼虛弱?”
“他本來身體就不好,又被控制着整了那麼大個拟域,還沒死都算他命大了。”薛逸掂了掂後背沒什麼重量的薛承,惹得對方不舒服地哼唧了兩聲。
“哎。”薛逸覺得他都快把這輩子沒歎的氣給歎完了:“真是祖宗。”
“那個出口關了,他還有力氣再開一個嗎?”餘瑾再度煞血畫陣,将薛逸薛承兩兄弟也護在其下。
“你覺得呢?”薛逸抽出一隻手,掐訣給餘瑾補血。
“那怎麼辦?等它崩壞,我們再輪回一次?”餘瑾擡了擡右肩,示意薛逸可以放開了。
薛逸趕緊松了手,拖住往下滑的薛承。
“你覺得這樣。”薛逸朝分崩離析的拟域擡了擡下巴,又掂了掂背上的人,示意道:“還有這樣,這個拟域還有重塑的可能性嗎?”
也是,眼下不會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吧。
話說……薛逸雙眼一眯,狐疑且不解道:“你為什麼突然折回來了?”
深知餘瑾那出口成章的編說能力,薛逸緊接接了句:“别告訴我你是出于擔心哈,你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餘瑾聳了聳肩,相當默認了薛逸這番話,既然被看出來了,那就沒有胡說的意義了。她揮了揮手,腕上的紅繩随之晃動:“這個,我怕跟着他們進去,他們會不幸被我拉進荒境。”
暫且還不知道她出去後會不會被直接傳送到荒境,餘瑾不想賭。
“先把薛承叫醒問問他是怎麼弄出出口的吧。”餘瑾這話聽起來像是隻在提議,但在得到回複前,她就已經伸手去晃薛承的肩頭了。
見叫不醒人,餘瑾隻好采用非常手段——她指尖掐訣,點在薛承額間,一股叫人清醒的涼意自額間灌進,薛承眼皮帶動睫毛微微顫動,總算醒了。
“薛承,可聽得清我說的話?”為确保對方的神志是清醒的,餘瑾還先輕柔地多問了一句。
她對自家小輩都沒這麼溫柔過,自小就認識餘瑾且知道餘瑾本質的薛逸被她的語氣給别扭到了,但難得沒調侃兩句。
薛承額頭發燙,被餘瑾這麼一冰,确實從混沌中清醒過來幾分。
他自喉間擠出一個氣音,也算應了。
見對方清醒了,餘瑾也沒有放下手,繼續給薛承降溫:“那我問你,你知道這裡的出口在哪兒嗎?”
薛承輕輕點了下頭,貓撓似地蹭着餘瑾的指尖,似乎一切都在不盡言中。
餘瑾眉頭緊鎖,沒明白他的意思。
她下意識看向薛逸,試圖得到解惑,一直注意着二人動靜的薛逸見她看來,難得有些尴尬。
他扯了扯嘴角,實話實說:“我也不知道。”
薛承雖然睜不開眼睛,卻也知道這兩人是沒懂自己的意思,隻好奮力撕開雙唇,幹燥的空氣順着縫灌進嘴裡,跟吞刀片似的。
“頭……”
“頭?”餘瑾重複了一遍,低頭思索着這個字的意思。突然,她猛地擡起頭,同薛逸四目相對。
“紫府!”
二人異口同聲地說出答案,薛逸又吐了一個字,飄進二人耳裡。
“毀……”
“不行!”薛逸厲聲駁斥回去,薛承連勸說的餘力都沒有。
紫府是修仙者的命門,一旦紫府出現破損。輕則修為受損,今生今世難以存進。重則一身修為全失,性命難保。
再者,紫府為上丹田,同系識海,是藏神之所。薛承還未築基,識海都還沒形成呢,若是先毀了根基,還談什麼修練。
餘瑾和薛逸現在明白了,難怪那些從幻境出去的修士,都或癡或傻,原來這就是那所謂的離開辦法啊。
“也不知道它是吃了多少修士的靈智,才壯大到如今這般地步的。”薛逸看着眼前這番支離破碎的景象,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經此一見,薛逸更加确信了,世族和宗門一批又一批的把後人送進來,就是送死來的。
還美名其曰這是給他們來之不易的機遇,讓他們能提升修為。
真是令人作嘔……薛逸聯想到這些,隻覺厭惡。
餘瑾聽到他這話,在撤回靈力前,又嘗試順勢探查了一番薛承的紫府。
如果在進入這方拟域前她所質疑的不錯的話,那麼她應該是能探查到薛逸紫府的情況的。
她将指尖輕輕抵在薛承額間,下意識斂聲屏氣,任憑從前自行探查自身的那個感覺,循序漸進般将靈力探進去。
她閉着眼睛,眼前卻不是一片黑暗。她‘看見’由自己送出去的一道白絲纏繞着一股紅焰漸漸滲進另一片黑暗中。這方‘小世界’正在經曆一場浩劫——
狂風肆虐、山崩川竭,似驚恐般震裂着,于貧瘠的地底發出陣陣嗚鳴,好不凄慘。
從未有人能準确描述出識海,可若将其視作一個個體的小世界,那麼從築基期誕生識海起,那片汪洋大海就會在修士修為的不斷提升中逐漸更疊壯大。
水為根,後生地。
天資禀賦、根性卓然者,或可在識海未現之前便以将神志磋磨成型。
薛承就是這類人,隻是……
那道纏繞着紅焰的白絲停滞了一瞬,自一根細線分衍出數條,向不斷蠶食這方小世界的狀似團雲般的黑霧探出。
在經過一段距離後,數條白絲相繼告竭,隻有一條受到了阻礙。
主白絲沿着那條蔓延過去,終于在這片寂靜之地,找到了薛承紫府的核心之地。
黑霧的侵蝕還在逼近,在其壓迫下,紫府的核心仿若豌豆大的燭火,微弱地在風中搖晃着,忽明忽暗,岌岌可危,仿佛隻要輕輕一吹就會泯滅……
如此脆弱,如此渺小……卻還在竭力求生,以蜉蝣撼大樹,星火亦凝炬。
餘瑾驅使着白絲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寸燭火,那燭火像是感知道異物地靠近,卷起火花缭繞撲起,有種唬人的作勢,卻讓餘瑾頗為感慨。
她甚至來不及驚訝自己能探查他人紫府,便嘗試将白絲分出,繞着燭火編織出一張網,将其罩在中間,抵制黑霧的侵蝕。
薛承在本能抵制他人侵入時,也察覺到了白絲并無惡意,混沌席卷通識,他在餘瑾的調和下勉力撐起眼,見餘瑾以指抵額,便知道那道保護他紫府的力量是餘瑾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