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實在沒有力氣去表示驚訝和感謝了。
将護網弄好後,餘瑾撤回了手,隻是睜眼的那一瞬,眼前有些發黑。
見她往後踉跄了一步險些跌出護陣外,薛逸趕忙伸手拽了她一把。
餘瑾借力站穩,甩了甩頭,待眼前黑影褪去後才反過來梳理調和自己體内的靈力。
可惜身邊沒有丹藥,沒能迅速恢複靈力。
但眼下有更要緊的事,她沒等薛逸問,便道:“薛承紫府受損,先前打開那道出口,已是竭力而為,再不快點回去醫治,你弟恐怕連傻子都當不成,直接成屍體了。”
她匆忙說了一下薛承好像是被什麼污染了,沒有解釋自己是如何知道的。
薛逸也沒深問,而是在确定餘瑾還有力氣後,讓她先扶着薛承。
餘瑾也不含糊,直接将薛承背了起來,見薛逸一把抽過她别在腰間的歸一,不由得擰眉:“你這是要作甚?”
薛逸卻扯嘴一笑,反握歸一,将刀尖對準自己的胸口,毫不猶豫地刺了進去。
“别忘了我當初是怎麼脫離憶境束縛的。”
餘瑾頓時愕然,斂起驚色,神情凝重地背着薛承稍稍後撤半步。
殊不知聽到動靜的薛承極力将雙眼掀起一道縫去看目前的情況。
隻見薛逸将胸口刺開後,以靈力引出心血,抹在歸一屬陰的一刃上。歸一是個有靈性的兇悍法器,在已經認主的前提下澆以其他修士的血,那也隻有滋養的份了。
七年前薛逸是以同樣法子離開的,隻不過那會兒用的是其他法器作引。
在薛逸畫式念訣進行到一半,漸漸升起的血氣,激得薛承呼吸都重了幾分。
他意識到薛逸要做什麼了!
薛逸要用禁術撕開空間,強行破開一個出口,而那個禁術的引子,就是修者的心頭血。
修士的心頭血即便一滴一珠都乃精血,用之需慎,取之更應該慎重。心頭血自修者本體所出,随修為精進所凝練,不染分毫污濁,可以說是這世間無物可以比拟的珍品了。
然就是這樣的澄淨清明之血,在剜取時,不僅需要得當的環境,還需要護法才不會讓濁氣乘機侵入。
可現今這番局面,哪兒有幹淨地方,恐怕待餘瑾打開血陣,境域裡不知道是什麼來頭的濁氣就會如同嗅到獵物氣息一樣湧來侵蝕薛逸的身體。
不僅如此,用此禁術還容易失控,自取滅亡。
七年前使用過那一次,餘瑾将昏迷的薛逸帶回去後,這家夥清醒後說得第一句話就是——“我腦子裡有人在吵架。”
他的精神被污染了。
失控了兩年,他也把自己關了兩年。
五年前那次大比,很明顯就能感受到薛逸脾性更糟糕了,連所用功法也變得兇悍暴躁。
這一次,再使用一次,又剛得知他父親真面目……他還能再從失控中找回自己嗎?
感受到薛承紫府地震蕩以及頸間突然明顯的呼吸,餘瑾終于從七年前那曆曆在目的往事中拽回了神志,她這次沒有旁觀,而是将手搭在薛逸肩膀上,打斷了他的施法。
“七年前你就失控過一次,導緻修為自此難以精進,還險些徹底失去理智,再來一次,你……”
薛逸打斷餘瑾地勸說:“餘瑾,你以前可不會這麼勸人。”
餘瑾頓時啞然。
經曆了這麼多,他即使無法放下對他父親的恨,也會釋懷不少。
至少他知道了母親的真正死因。
見餘瑾第一次因為他的話而啞然,薛逸淡笑道:“放心,他用禁術是害人,我和他可不一樣。”
“而且。”他推開餘瑾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扭頭重新畫式,背對着他們,眼神逐漸毅然:“我還有一大筆賬要找他算呢,怎麼可能就這麼死了。”
這個他,自然是薛修仁。
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就算被污染了,堕為邪修,他也要把薛修仁拉下地獄!
現在就死,讓薛修仁的那些勾當從此爛在肚子裡,無人知道,那豈不是便宜他了?
他薛逸可不是什麼恢廓大度之人。
知道薛逸有分寸,這次餘瑾不再勸攔,盡管薛承反應很大,她也控制着他不去影響薛逸施法。
待所有被禁用的咒式用修士的心頭血畫在一把見過血的靈刀上後,薛逸毫不遲疑地念訣啟用了禁術。
幾乎是咒訣言罷的一瞬間,薛逸低垂的頭猛地擡了起來,黑色的瞳仁頃刻間擴散至整個眼球,周身血氣登時充盈在整個血陣中。歸一在他手中震動不已,似乎被強化了血性,急不可耐地想要釋放。
餘瑾見狀,抽出一隻手,将血陣的其中一個陣腳解開。
血陣剛打開一個口子,外頭貪婪的黑霧就一擁而進,卻在即将蔓延開來之際聞見味道更為鮮美的獵物,直直朝薛逸攻去。
薛逸耳邊充斥着噪雜尖銳的呓語,他精神本就不濟,雖然帶着禁咒的歸一讓那些黑霧忌憚,但終歸有幾縷伺機鑽進了薛逸體内,直逼破開一處缺口的心髒。
黑霧有滋生之意,舔舐到人血後更加瘋狂,黑色的紋路像長蟲般沿着青筋攀爬到薛逸脖側處。
靈修的心髒有先天而成、後天精固的屏障為保,即使被外物破開一道缺口也暫時無法被那侵入的黑霧攻破,薛逸需要在此之前劈開一道出口。
他強忍着嗜殺之意,在那些不曾停息片刻的呓語中博得幾分理智,急急念咒,靈力攀升,頃刻間震退黑霧。
借此空擋,他揮刀而下,順空劈去,憑空破出一道裂縫。像是強行撕開帷幕一般,把這方虛假的世界劈得稀碎,洩憤似的将黑霧都攪渾了不少。
終于,在這方境域瀕臨崩潰之際,他們窺見了‘天明’。
薛逸也在竭力之際握緊歸一被餘瑾召回了血陣内,餘瑾讓兩刃合一,撐住薛逸失力跌下的身體。
最後複原陣腳,将黑霧阻隔在外,驅使靈力奮力将幾人一同‘扔’進那道裂縫中。
血陣在裂縫中自動失效,三人皆陷入了昏迷。
‘追殺’三人的黑霧似乎很害怕這裂縫中血色的霧氣,又争先恐後地縮回了境中。
而殘留在薛逸體内的黑霧,大部分被灼滅,在薛逸體表上留下存在過的疤痕。僅存的一縷肉眼難以察覺的在躲避灼滅時溜進了一片更炙熱的地方,還未來得及逃跑就被一團赤紅的火焰吞并了。
隻是那火焰跳動的頻率和心髒同頻,卻在吞并黑霧後似白紙暈墨般變成了一團黑撲撲的火焰,跳動的頻率也快了幾分。
歸一似有所感地繞着薛逸飛了一圈,在餘瑾被出口裡的血霧卷走時化作一道白光自餘瑾額見竄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