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任辭玥慢悠悠地摩挲着竹拐上被磨得不再刺人的根節處：“如果被人發現我們回來了，我們會如何？”
餘瑾靜默片刻，又抿了一口茶水，沒有回應。
樓下突然“噹”得一聲鐘響，打破二人之間凝重的氣氛。
拍賣正式開始。
拍賣台上，忽地出現一老者身影。
他在上面介紹着自己的身份，餘瑾卻沒怎麼聽，而似是想起什麼，突然道：“我去過地下的拍賣會，被薛逸拉去的。”
她神情淡淡地看着主持拍賣的老者和安然有序的會場，思緒卻溜回了那時的地下拍賣會。
這本就是薛逸看不慣她成天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模樣，才施計将她帶去地下黑坊。
也不知道薛逸從哪兒得知這黑坊存在的，總之餘瑾前幾日去的黑市比當初和薛逸去的那個可‘幹淨’多了。
那個地下黑坊的拍賣會，拍賣的也是能供修士提升修為、強魂健魄的‘珍寶’，隻是餘瑾親眼所見，才知道，那所謂的‘珍寶’——是被做成爐鼎的修士。
或男或女，全部被消了神志，被鐵鍊拴着脖頸，匍匐在地上，桎梏于籠中……
他們的神情中或麻木、或絕望、或悲戚……卻早已被折磨得沒了憤怒。
薛逸那時便問過她，想買一個嗎？
餘瑾看見薛逸平靜的神情，就知道他見慣了。
而薛逸也在觀察她，看到餘瑾同樣平靜的神情，卻是不解。
你為什麼可以這麼冷靜？薛逸問，很顯然，他第一次見到這些的時候，是震驚以及憤怒，甚至覺得荒唐的。
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餘瑾那時便盯着其中一個籠子裡的修士，聲音毫無起伏地說：“你能指望我改變什麼，全部把他們買下來？這一批沒了，他們還會制造出下一批，你救得了一時，卻救得了一世。”
“這個世界上，無論大小，總是會存在角落，你就算注意到了角落滋生的污漬，清理了一次難道下次就不會再滋生了嗎？”
可事實上，餘瑾那會兒回去後隻要想起那雙蓄滿眼淚，絕望地看着自己的眼睛，仍舊會覺得心裡堵得慌，悲憫帶動沖動，她甚至想跑過去買一個下來……
“可後來我想了好多，還是沒有去。”餘瑾看着下面激烈的競價，台上的拍賣品隻是一件可供修士晉升練氣後期的破階丹藥，可眼下這一幕還是讓她不自覺地重合當初地下拍賣會的景象。
“為什麼？”任辭玥問。
餘瑾嘴角帶起一抹苦笑：“我買了他們，不就變相承認他們是可供交易的商品嗎？”
“比起那樣，我還不如繼續視而不……”餘瑾像是被什麼扼住脖子一般，接下來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恰好此刻已經結束了兩輪拍賣，接下來的拍賣品轉移了她們的注意力。
二人默契的将方才的話題擱置起來。
“下面是第三件拍品。”随着老者的聲音，一位綠裙侍女端着一個托盤走到台前，随侍女而後的，還有一位較為年輕的拍賣師，這是他帶來的拍賣品。
“是催元參。”
餘瑾和任辭玥相視一眼，這就是她們此行的目的了。
催元參，二階靈植，可做丹藥輔藥，生吃亦可純化法力，增加突破築基成功率，功效奇大，且僅此一株。
但她們看重的，是催元參可大量催動體内靈力，彙聚凝實的功效，還可填補修複任辭玥被死境在體内經脈弄出來的缺口和負面影響。
“八百下品靈石起拍價。”
待拍賣師聲音一落，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報價。
從八百五十靈石逐步增加，已經直逼一千。
餘瑾瞧着差不多了，直接把戰線拉長，報價一千五。
她報出價格後，連任辭玥都忍不住問了句：“你到底帶了多少錢出來？”
但看到餘瑾上揚的嘴角，又想到這些天這人的大手筆，任辭玥默默閉了嘴。
現場一時冷寂，就在拍賣師以為這個價已經封頂了準備落錘時，一道聲音從甲等包間傳來。
“兩千。”
那道聲音有些顯得有些冷冽，餘瑾聽出是從薛家所在包間傳來。
薛家有錢有勢，族中秘閣所納寶物絕對不必她家少，要這催元參做甚？
沒空多想，餘瑾緊跟其後，報出“兩千五”的價位出來。
薛家也不甘落後，直接又提了五百。
不用出去看都能知道拍賣師面上絕對是笑容滿面的。
和世家搶東西真難，餘瑾咬了咬後糟牙：“四千！”
得益于築基修士的耳力，她甚至能聽見下頭傳來的陣陣倒吸呼吸聲。
這才第三件拍賣品啊，就這勢頭下去，這次想要以預價收到心儀的競品，恐怕難呐。
任辭玥也怕餘瑾拍上頭了，忙拍了拍她肩頭，讓她消火。
拍賣師笑呵呵地誘導薛家再往上提價，可薛家不知為何，沒再開口。
沒了幾大世家競争，自然也不會有人舍得開這麼高價錢了，這件催元參自然也就落到了餘瑾手中。
拍賣師親自将催元參送上來，餘瑾本來想交錢拿貨直接走人的，但轉念一想又跟拍賣師打探了剩下的拍品。
拍賣師今天的拍品被拍出了高價，對于餘瑾這個大客戶自然笑臉相迎：“我這有一本名錄，不過隻能讓道友看看。”
言外之意，不能送給餘瑾。
應該是拍賣會背後主事的意思，餘瑾表示明白，接過名錄一覽。
任辭玥也湊近粗略看了一眼：“你還有想拍的東西嗎？”
“我看看……”餘瑾順着看了一遍，看到了排在較後的……寒曜玄石？
她眉頭一挑，然後将名錄還給帶來催元參的拍賣師。
那位拍賣師笑臉盈盈：“道友這是又看上東西了？”
餘瑾回以微笑，沒有點明，而是扯了其他話題：“道友這參可真搶手，方才我可差點就搶不過薛家了。”
拍賣師嘿嘿一笑：“道友财大氣粗，薛少爺怕隻是沒準備齊全罷了。”
“薛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