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薛逸一腳踏進入口,随及踩上樓梯,換他言之,就是:“大不了就是死呗,總得走的。”
餘瑾聳了聳肩,也跟着踏了上去。
任辭玥看着前頭兩人的背影,頗為無語,她早該想到,這兩人是同類——同種類型的瘋子。
事已至此,她也隻能跟上去。
到了四層門口,門卻推不開,薛逸附耳傾聽,轉頭朝二人搖頭,他什麼也沒聽到。
餘瑾眉頭微皺,發現自己也看不見對面。
三人面面相觑,餘瑾伸出手,薛逸和任辭玥盯着她的手移動,直到那隻手落在門上。
“叩叩叩”
門應聲而開,音浪從縫中洩露,待薛逸伸手再一推,巨大的音浪幾乎要将他的耳膜沖破。
剛止住的鼻血又湧了出來,薛逸低着頭捂着耳朵,滿臉痛苦。
門後伸出兩雙手,開門者戴着殘破的動物面具,餘瑾略一思索,拿出狼臉面具戴上,又示意薛逸和任辭玥也戴上。
薛逸用靈力封住鼻腔,控住血流,勉力戴上猴子面具,一波又一波往而複來的音浪變得舒緩。
他按了按耳朵,松了口氣。
帶着殘破動物面具的開門者将三人迎進四層内室,掩飾不住的下半張臉露出弧度一緻的笑容。
内室的擺設舒适又随意,八類面具都有人在,他們皆戴着面具,或閑談、或品茶飲酒、或随音律躍動,一切看起來如此正常惬意。
好在餘瑾三人知道這裡是高塔,對面前這番景象有着天然的抵制。
餘瑾剛要詢問一番,就被一把拽走,兩個同樣戴着狼面具的人一左一右攬着她的胳膊将她往這室内的其他房間帶。
任辭玥眼疾手快,一把拽住餘瑾不讓其被帶走,卻遭到那兩隻‘狼’的怒視——當然,這隻是感覺出來的。
可還沒等她開口,兩個戴着貓面具的人也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架住,任辭玥這才發現這些家夥的力氣大到使她完全拽不出胳膊。
薛逸也遭到了同樣的待遇。
那看來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人被各自帶進不同的房間。
餘瑾幾乎是被人扔進去的,她意料之外的沒有站穩,整個人朝下摔去。她下意識想控制身形,卻發現那種壓制感還未消散,隻是換了方向,現在正死死壓着她的後腦。
像是被人拽着頭發扯起來一般,撕扯頭皮的痛感逼迫餘瑾直視前方,驟然亮起的光明晃晃的刺向她眼睛。
餘瑾沒有閉眼,等到刺眼的白光黯淡,曝露出來的真實景象才叫她雙眼瞪大,瞳孔緊縮。
熟悉的景象倒映在她眼中——嵌在肉牆上的巨大眼球,渾濁的瞳孔中倒映出漫天黃沙,孤獨身影立于其間。下一瞬,那道身影猛地轉頭,熟悉的面容霸占餘瑾整個視野——而這些僅僅是挂在牆上的一幅畫。
一副畫着她在荒境中所經遭遇的畫,而畫面上的身影……正是餘瑾自己!
餘瑾幾乎要貼向那張畫作,她的雙眼像是瀕臨爆裂般微微突出,紅色血絲蔓延開來,畫中景象倒映眼眸,居然和那牆上之畫頗有相似意味。
‘砰’地一聲巨響,似要将餘瑾整個腦子炸開一般,濁血自眼角溢出,餘瑾猛地垂下頭,左眼逐漸被猩紅覆蓋,最後變得全然不似眼睛,隻是一顆血紅色的珠子。
她緩緩擡頭,怪谲地扯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随着那笑容越來越誇張,歸一自她身後而飛出,一把将她被提起的頭發斬斷,整個人也因此直接摔在地面上。
她握住歸一,借力撐起。揚手甩刀,熾焰席卷歸一陽刃,一刀刺中畫中瞳孔中間,随及一用力,将其劃破。
這刺破的位置以及方式,竟與她曾從蘇青青那逃出來時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畫作一毀,整座房間也頃刻間燃燒起來,餘瑾待在裡面,恍若無覺般抽出陽刃。
數不清的鬼魅從被撕開的裂縫推擠而出,争先恐後般朝在場唯一的活人爬去。
陽刃遍身熾焰,陰刃遍身冰霜,餘瑾揮刀而上,将其毀得連孤魂野鬼都沒法做。
她一邊清理一邊尋找出路,這裡被火燒過後,露出本貌。和先前一樣,都是遼闊無際的亦如鬼域一般的界域。
凡界域,必有出口,找不到出口她也要找到入口。
為此她無所不用其極,甚至任意奪取那些鬼魅的記憶來查看,生前死後所有記憶一股腦湧進她腦子,探查過後無用便斬殺,刀刃直接捅進魂穴,魂飛魄散。
或許連她自己也沒發現,左眼被血色籠罩的顔色漸漸褪去,直到她找到出口時,左眼隻剩黑色瞳孔還未消紅了。
她推門而出,門外――所有戴着面具的都跪于地,朝着同一個方向,虔誠的禱告。
餘瑾轉頭一看,她先前所進的那道門上标着——第六層。
另外兩個分别是第五層和第七層。
第五層和第六層的門傳來聲響,幾乎是前後腳,兩扇門被相繼推開。
薛逸脖子上的領巾不知所蹤,攀爬着猙獰疤痕和黑紋的脖頸暴露在外,仔細看去,那上面的黑紋蔓延的好似多了幾條,有幾條甚至快到下颌了。
他面色煞白,鼻子下和耳朵兩邊盡是擦拭不幹淨的血迹,斑駁沾在臉頰上也頗為駭人。
而任辭玥整個人的狀态和剛離開雲天九境時幾乎一樣,拿着休魂木的手甚至是抖着的,不知是遇到什麼而過度使用休魂木,如今烏黑的頭發多了不少白發,憔悴的很。
出來看到地上跪着的一幫人時二人也都明顯愣了一下,随後才反應過來齊齊看向彼此。
此時三人的面具早就不知所蹤了。
薛逸看着二人的模樣,突然咧嘴一笑:“你們兩個這是去換了個新發型啊。”
餘瑾點了點頭:“你的刺青也不錯。”
話音剛落,薛逸就皺着眉頭按了按耳朵:“你點小聲。”
聲若蚊蠅的聲音落進薛逸耳朵裡被放大了數倍,餘瑾眉頭一挑剛要開口說話就被任辭玥截斷。
任辭玥虛虛地拄着休魂木,明顯精神不濟,她朝地下那一片擡了擡下巴:“這什麼意思?”
她指跪了一地的面具者,他們一動不動地,活像石雕。
這裡也早已不是内室的模樣,跪拜者朝向的方向被迷霧籠罩一般晦暗,隻看見一些跪拜者的虛影,餘瑾想了想,提出順着這個方向去看看的想法。
任辭玥和薛逸各自服丹,穩了穩體内靈力後,點頭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