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言一出,餘瑾少有的久不回神,左眼眼下跳動的厲害,無意識間,血色浸透,倒将餘聞先驚到了。
“瑾兒……”餘聞先看着那隻被血浸透般的眼睛,陡然堕入期間,方覺自己如何也掙脫不出,越陷越深,窒息感頃刻迸發,這是如今高階修士少有過的感知了。
恐懼如蛛網束縛,掙紮不出,寒意遍布全身,他如渺小蟲豸般隻能活生生地面對自己的死亡。
甚至都來不及用神識抵禦!
“家主,四小姐回來了,在外求見。”
一聲禀報将餘瑾的神志拽回,她猝然閉上眼睛,攀附其上的猙獰疤痕似有裂開之意,泛紅的吓人。
外頭等不到回應的護衛又喊了一聲,餘瑾揮手撤掉屏障,拟聲回應,命其先回,晚些再來,随後再度施出新的屏障。
做完這些,她睜開眼睛看向餘聞先,他已經緩過來了。
隻是定不住的心神還是顯其狼狽。
“你到底要查什麼?!”許是被餘瑾方才沒控制的攻勢給影響到了,原本一貫沉穩的餘聞先現下倒是有些動氣。
他雖不知餘瑾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他也看出是餘瑾方才的失控是因那句卦言從所緻。經多方破譯,方得此卦和雲天九境有所關聯,餘瑾又是在雲天九境待了十年之久的人,他沒法不将這些聯系起來。
包括餘瑾接下來甯可當自己死了都要查出來的事情。
“因為一句卦言枉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嗎?!”可想而知餘瑾不願說出的所查之事有多危險,這是餘聞先關心的。
餘瑾的左眼已經恢複原樣,隻是攀附其間的血絲偏紅了,顯得駭人。
她不會推說明晃晃擺上來的事實,但她這點會和以前一樣,決定的事任何人都改變不了。
所以搖頭便是她給出的答複:“今日是女兒失态了,望父親原諒。女兒還有事,先走了。”
說罷,解開屏障,徑直離開,沒有回頭。
房中的餘聞先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眼中悲戚難掩。
餘瑾離開後,不知作何想,去了一個地方——無極宗。
該說是去還是回,總歸是到了,也得去瞧一眼。
她這次沒再走主路,而是繞了條從前走過的隐蔽小路。
如今這裡哪還有路,皆被密茂叢冠占據。
既然上面的路走不通,那餘瑾便幹脆從地下而過,隻是還未土遁而過,就被人揪出來了。
她掩飾了真實修為,渾說自己是在練土遁術,沒得控制住,跑錯了地方,又拿出外門弟子令牌,這才被放過。
也算是進來了。
餘瑾一路繞回自己在宗内的住所,因着這兒偏僻,離各峰各殿也遠,漸漸地也就被人忘了。如今落了鎖,積了灰,俨然是長久未有人居住的模樣。
餘瑾也沒有進去,隻是瞧了一眼,心裡也無甚緬懷心思。既感慨不起來,她便轉身離開了。
途徑那片樹林,早已沒有她曾經走過的痕迹。
既無甚懷念,又是為何想要來此呢?
餘瑾也說不清楚,她看着眼前這一切,心中毫無波瀾起伏,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來此。
林裡沒了路,她便繞回了主道上走,主道豁然開朗,沒有密林遮掩,卻沒再讓她産生曾經那種豁達感。
這裡是外門弟子所居主山,來往都是年紀尚小的外門弟子,聽聞十年前雲天九境出事後,各大宗門都折損嚴重,因此擇選新弟子的校考也相對的降低了難度。
單說餘家,這屆入無極宗的就有足足七人之多,其中就包括餘軒。
隻是這屆到底是差了,底子也不太好,甚至出不了雙靈根的,連去凡界的修者帶回來的有靈根的孩子都屈指可數。
餘瑾看着萦繞在無極宗靈脈上的灰影,無從探究是否與此有關。
留在蒼域的這些天裡她幾乎将她能看到灰影的地方看了各遍,卻找不到症結所在。
恐怕無極宗這個也是同樣結果,但餘瑾還是去看了一眼。
她剛尋過去,就察覺出不對勁,值守靈脈的護衛目視前方,卻無知無覺。
熟悉感萦繞而上,餘瑾背手緊握歸一,空出一隻手去開入口處的禁制。
還未觸及,那些禁制就如同毒蛇般纏上她的胳膊,頗有生生拽斷之意。隻見餘瑾反手一握,血色漫上瞳孔,竟把右眼也沾染上了分毫肅殺。
反手被她所握住的具象禁制竟似破顱般爆碎開來,若非餘瑾反應迅速将火漿包裹左手,怕是要被炸掉半邊胳膊。
甩掉手上的東西後,餘瑾直接劈開餘下的禁制,坦蕩蕩地踏進吟龍殿。
說是殿,實則是靈脈所處的一處開鑿出來的洞。
餘瑾剛踏進去,門口那兩個護衛就突然魔怔一般,拎劍朝她劈去。
餘瑾隻回頭,眼睛對上二人的瞬間,兩個護衛就停了動作,而後又像是被什麼抓着脖頸揪起來一般竟憑空離了地面。
餘瑾方才轉動右眼去查看四周,冷聲道:“道友既不願出來,那我隻好留兩個人來陪你了。”
話音一落,竟是要将那兩人的脖頸生生掰斷。
“慢——”
另一道聲音從某處而出,這聲音空靈得很,餘瑾竟然尋不到從何處而出,隻是讓她吃驚的是,她掌控靈氣要将二人脖子掰斷的氣道居然真的慢了下來。
“落——”
又是一聲,餘瑾所控靈氣陡然破散,那兩個護衛也随之失力墜下,砸在了地上。
餘瑾被破開的靈氣反噬,回波擊中她的瞬間她也借此從‘慢’中掙脫出來了。
回頭一看,自石柱後出來一個人。
身形偏為嬌小,面色蒼白,眼神雖冷卻讓餘瑾左眼眼下一跳。
賀微蘭……
餘瑾還未将左眼血色撤回,就和對方的眼神直直撞上了。
就在餘瑾以為她也要受其影響時,賀微蘭先是雙眼微微瞪大,随及即刻發聲吐出一個字——
“破!”
餘瑾左眼微微刺痛,那刺痛雖不過一息,卻讓餘瑾頗為意外。
賀微蘭居然能自行破開她眼睛帶出的影響。
隻是下一刻,賀微蘭就口吐鮮血,搖晃着就要倒下。
歸一應餘瑾所想飛出,攔下她側倒的身形,令其借力撐住。
賀微蘭口中腥煞,她緊抿着雙唇,握住歸一刀柄的手卻是抖的。
她的視線從歸一移到餘瑾那張戴着面具的臉上,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但透過她的眼睛,餘瑾也知道她想說什麼了。
餘瑾緩緩拿下面具,露出真容。
她的眼睛已經恢複正常,再如何直視也不會對對視者造成什麼傷害了。
她走到賀微蘭面前,伸手将其扶住,隻道:“好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