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微蘭不能說話,可以有兩種理解。
字面意思上,她不能說話了;而另一層解釋,她因為某種原因不可以随便說話了。
這也是餘瑾感到詫異的地方,薛逸被那東西磋磨了十多年,自然對她眼睛造成的傷害影響不大;任辭玥除了前一陣被死境留下的影響反噬到扛不住她眼睛的影響外,後面對休魂木的把控加深後也沒再怎麼被她眼睛影響到了;如今賀微蘭更是能直接破除她眼睛帶出的影響。
也不是說她的眼睛多厲害,隻是能從側面看出不少情況。
處理了她們對吟龍殿造出的‘破壞’後,二人換了個地方落座。
去了雲居,這裡依舊冷清。
二人相對而坐,皆正對彼此。
餘瑾好奇賀微蘭的嘴,賀微蘭好奇餘瑾的眼睛。
前綴依舊和雲天九境有關。
但目前的問題是……
“連傳音都不行?”
賀微蘭點頭,意思卻是:“可以,但同樣。”
即使是傳音,影響也是同樣的。
影響同樣,反噬給她自身的影響也同樣。
“那你能控制嗎?”餘瑾又問,這次賀微蘭同樣點頭:“分人。”
她又說:“薛逸,楊青黛,穆骁。”
公孫芷自從雲天九境出來後她就沒再見過,便說不上會不會受到她這個的影響了。
“那就得了。”餘瑾眨了眨眼:“你說吧,我不久前見過他們了。”
“是在憶境,咱們分開後。”餘瑾既然做了擔保,那賀微蘭也就不避諱了:“我回了靈境,那裡死寂如初,薛逸也躺在地上,後背不知被什麼侵蝕過,一片血肉模糊。”
“我一開始是真的說不出話的,像是有什麼在扯着我的舌頭,但凡我想說話,就會發疼。”
“後來回了家,一開始我說不了話并沒有什麼,修士不會說話又不是什麼太大問題,族裡放棄我起先也不是因為這個,隻是……”
隻是後來她開始控制不住的說話,說一些,别人理解不了也聽不懂,甚至會産生影響的話……
“起初這個影響隻會反應在我自己身上。”
薛逸起先被呓語糾纏的時候,甚至七竅流血,内髒崩壞過,是幾番調和才度過前期的艱險。
賀微蘭也幾乎如此。
她被迫成為頌念者,日夜不休的和自己混沌的意識說話。
隻是說出口的那些話語,何其緻命。
她像是進入了一個死胡同,掙脫意識的束縛後又被剝奪,隻能依附在一個又一個不死不休的軀殼裡,日日夜夜地禱頌。
可是難得的清醒呢?
賀微蘭面露悲色:“生靈全死了,族中長老的小孫女因為好奇跑來我閉關的地方,禁制攔不住那些聲音,那孩子……”
“那孩子上丹田崩潰,族中竭力相救,雖然活着,卻也隻能癡傻一輩子了。”
“後來又發生了幾起類似的事情,族裡便加了禁制,可是還是……”
禁制在她帶來的影響下堪若無物。
所以賀家再留不得她了。
賀家不敢靠近,便先封了她住的地方乃至方圓百米,等同于将賀微蘭封在了裡面,任其自生自滅。
等她‘閉關’出來後才知道,父親早已被遣去了淵域,什麼話也沒給她留下,甚至可能不認為她會活着。
“族裡留不得我,也知道沒法殺了我,便放我離開了。”賀微蘭看着餘瑾的左眼瞳孔在她面前肆無忌憚的變紅,便知道這是她們彼此的能力在互相抵制。
不過同樣的,她也很久沒有這麼肆無忌憚地說話了。
“我無處可去,回了宗門,不過想來宗内也是不知道我的情況才願意留下我的。”
看來賀家也封鎖了消息,關嚴所述并不知内情。
因為成了啞巴就抛棄一個活着從雲天九境出來的且有機會突破金丹的修士,餘瑾不認為八大世家之一的賀家會這麼蠢。
他們害怕了?
怕什麼?
餘瑾開始好奇那個小孩是否真的隻是癡傻了?
或許不是,隻是她也不知道了。
餘瑾大緻和她講了一些情況,順便說了她是如何回蒼域的。
聽到薛逸留在寒域時,賀微蘭蹙眉:“薛逸的情況也開始嚴重了?”
“也?”餘瑾抓住重點。
賀微蘭點頭:“是,也就不到兩個月前,聯系加深了,反噬也同樣。”
“這是你去吟龍殿的原因?”
賀微蘭搖頭:“自然不是,我隻是感知到最近宗内附近的靈脈有些衰敗之氣,便去查探了一下,誰料竟被你遇上了。”
“也是巧了。”餘瑾熟絡扯出笑容,可惜無甚感情的眼睛還是将這個笑容顯得虛僞:“我也是因此而來。”
“同樣如此的還有誰?”
“青黛。”
“她不是病了?”餘瑾明知故問。
賀微蘭輕笑:“薛逸沒跟你說她的情況?”
“說了些。”薛逸其實也沒說得太清楚,不過總得來說情況不太好就是了。
“她從九境出來後就開始衰敗,我和薛逸還算好,能抗過去就習慣了,她和我們情況不同。”
“楊家主尋遍天材地寶,甚至請出了隐世的楊家長老,才将她幾度從閻王殿離拉回來。”賀微蘭歎了口氣:“可惜這‘病’,他們終究束手無策。”
多少天材地寶對她的病都無用,隻能勉強延緩,到了後來幾乎是楊青黛憑着自己在硬抗着活着。
再者,要說是病,他們幾個合該都算病了才是。
如今這般,他們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怪物’了。
饒是這樣他們居然還沒瘋,也是意外。
“薛逸把自己關起來,連公孫芷都出門了,看來不日我也要離開蒼域了。”這是遲早的事,賀微蘭也隻是感慨了一下,便又問起餘瑾回來的緣故。
絕非隻是單純想回來看看家人,直覺告訴賀微蘭,若非出于某種目的,餘瑾将永遠隻是一塊墓碑了。
回家隻是一開始的願景,隻是中途插曲太多,再純粹的願景也染上了目的。
餘瑾索性将回來後的事從頭說了遍。
“一開始在淵域遇上了關叔和薛承,去了趟淵海的一處秘境,裡頭有些不應該存在的存在,出來和關叔相認後得知了薛逸的情況,他既然身帶着一個這樣的存在,我自然想回去看一看的。”
“隻是沒有和薛家的隊伍走,走漠域也不過是為了查些陳年舊事罷了,去聚鼎會非我本意,不過在裡頭遇到的那些事倒是挺有意思的。”
聚鼎會裡頭的勾當聽得賀微蘭頻頻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