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腿浮腫難以行走,身起肉瘤,泛紅起疹,破之流膿,惡臭極其。”楊家弟子向楊青黛說明病情,然此還隻是表面:“這病因不知何故而起,卻是鑽心入腑,我方剖解一具屍體,以法術控之,尚未腐爛,小姐可來看。”
楊長今領着楊青黛進入被隔離開來的青石城,這裡咳聲漫漫,臭氣熏天,饒是鼻息不如楊青黛的紀明延都難耐泛嘔,更何況楊青黛如此敏銳的嗅覺。
紀明延頻頻泛嘔,極力忍耐,扭頭卻見楊青黛隻是一貫的臉色蒼白,面色仍舊平靜。
紀明延看着面如菜色的病人,也克制住了自己的神情,他閉了鼻息後湊近楊青黛,低聲詢問:“看出來什麼了嗎?”
楊青黛卻暼了他一眼,答非所問:“你确定要跟我們進去嗎?”
“什麼意思?”紀明延雖然下意識反問,卻依舊身體力行地跟了上去。
楊青黛見他如此,也不做阻攔。
進入屋内後,随着層層隔簾被掀開,最裡頭的場景也顯露在幾人眼前。
紀明延看清楚的一瞬間,胃都在翻騰,臉部肌肉控制不住的抖動,惹得楊青黛都忍不住關心了句:“沒事吧?”
紀明延也不敢深吸氣,而是閉上眼睛極力平複心情,他擺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若是餘瑾和薛逸在,紀明延絕對少不了被二人調侃,但好在他們不在。楊青黛見他連話也說不出來了,也隻是讓人給他搬張椅子坐坐,随後便自顧自地進去檢查屍體。
被剖開的屍身赤裸裸地躺在長台上,聚光球懸浮在上方,強烈的冷光能讓屍身的狀态一覽無遺。
先不說剖開裡頭腐爛的那部分,楊青黛拿起一旁的小刀,用刀尖輕輕挑起了破開化膿的肉瘤所留下的皮。
“這裡頭,有東西?”底下的肉像是被剜了一塊般,絕對不可能是肉瘤化膿如此簡單。
楊長今聞言點頭,走進裡屋又拿出了一個琉璃罐,隔着透明的琉璃,裡頭裝着的如蟲蛹般的東西仍在搏動。
“它是活着的?!”紀明延的聲音闖進來,指着琉璃罐驚呼。
看來他已經稍稍适應了,楊長今應聲:“是,但這東西不耐活,我們費盡心思才留下這麼一個。”
“從這具身上出來的?”楊青黛意指面前這具屍體。
楊長今點頭:“是,所以我們才留下這具屍體研究,想弄清楚這是什麼東西,可惜……”
“源清真人怎麼說?”楊青黛所指,是楊家低調後最為興盛的醫修世家,醫術了得,不僅靈界名聲大噪,也常遣人入凡間救世濟民,為民所頌。
而源清真人,便乃萬家長老萬嵘,醫術最為了得。
“源清真人今夜集衆醫師于青台,咱們楊家也受邀了,小姐可要去?”楊長今心想若是楊青黛去就更好了,畢竟楊青黛在醫術方面的造詣,楊家如今一輩無人能敵。
能集結衆醫師研讨,楊青黛自然會去,隻是……“你呢?”她扭頭去問紀明延。
紀明延思索片刻,道:“反正我也聽不懂,我先去雲家探探情況。”
“也好。”楊青黛讓楊長今把那東西放好,轉身繼續察看屍體的情況。
紀明延還是沒法聚精會神去看那具屍體,他眯着眼睛把一個帶扣的手環扣到楊青黛手腕上後便要離開。
楊青黛擡手晃了晃,能感知到這手環裡頭的靈力。
紀明延臨走前解釋道:“這是個法器,可擋三次金丹期攻擊,你自行打開還可以給你暫時提升靈力,你戴着當個護身,萬事小心,我先走了。”
不等楊青黛回應,紀明延已經溜之大吉。
楊青黛又看了眼做工巧妙的手環,輕笑着搖搖頭,繼續手上的動作。
紀明延禦劍而行,于高空中俯視而下,隻見底下衆生哀哀,死氣沉沉。
這場來曆不明的病太過兇悍,紀明延歎了口氣,卻在欲要加快飛劍速度時自上窺見了底下的不對之處。
修為高的修士是可以感知甚至能看到靈氣的流動的,而在他眼中,靈氣早已被病魔裹挾變得渾濁,而所有濁氣都在覆蓋性的形成氣旋侵蝕着這方小城鎮。
濁氣的範疇正在擴大,而氣旋的旋口卻在……
青石坊市,雲家拍賣閣。
雖然那裡早已遣空,但牌匾上大大的雲字讓紀明延不曾松眉,他轉而朝雲家方向疾飛而去。
直覺所向,雲家和此次病情,恐怕脫不了幹系。
……
這裡是大昭。
是那個收複了南蜀東遼的大昭國。
而對大昭最具威脅的,仍舊是西契。
如今身處凡界的餘、穆二人頓覺恍惚,曾身臨其境且了解背景的拟域如今入臨人間般發生在現實中,二人一時恍如隔世。
随後小二端來茶水,二人才回過神。
原來拟域不是為了界域特地拟造了一段曆史,而是直接套用啊。
“難怪如此詳細。”餘瑾感慨之餘覺得細思極恐,若是單純地從薛承的記憶中提取,也不可能獲悉如此詳細的事情,畢竟薛承那會兒那麼小,那幻境又是從何得知凡間的事情呢?
餘瑾抿着茶水沉思,擡眸之際恰和穆骁相撞,二人面面相觑,皆看出彼此眼中同樣的意味。
他們想到一處去了。
“你可看得到凡界有何處靈氣最是旺盛?”穆骁問。
餘瑾還沒說話,左眼眼下就跳動了一下,腦子裡傳來冥淵的聲音:“紫氣東來,人皇為尊,設朝于北,你該往東北方而上,或許會有發現。”
将冥淵的提議說出來後,餘瑾又嘀咕。
“昭,日明也。日升月恒,昭昭之宇。可大雪赴世,何見昭昭?”餘瑾沉吟:“恐人皇輝昭如今黯淡,咱們還需加快腳程才是。”
深知權勢的他們自然也知道,人皇若隕,禍亂必将如水漫金山般層出不窮,皆時怕是要亂得國破家亡了。
這事可就嚴重了,穆曉指了指上空:“我們何不直接禦劍北上,這樣左右也不過三四日。”
餘瑾搖頭,她依舊謹慎:“禦劍未免顯眼,若是幻境清楚凡間的一切,恐在這裡也有耳目。”
隻是這般謹慎落在冥淵眼中倒顯得瞻前顧後了,祂又跳出來說:“你大可把你的身體給我,我直接幫你找到那家夥的老巢攪了不就好了,何必如此麻煩。”
勸說無果,直接坦明了是嗎?餘瑾頗為無語,習慣地将這句話抛諸腦後。
她喚來小二,詢問離這最近的城鎮還有多遠。
小二說:“往前再走上兩刻鐘便到了,隻是城門口查得嚴,我看二位倒像外鄉人,可小心那裡的規矩才是。”
“查得嚴?何故至此?”餘瑾又問。
小二見面前二人氣度不凡,也不敢亂說,隻是斟酌道:“說是附近的村子聚衆鬧事,拿着鋤頭木稿敲死了好幾個官兵,還劫獄,事情鬧得大,查出行就嚴格了些,二位若是外鄉人,查了通牒便也能進了,不必擔心。”
餘瑾點點頭,付錢的時候多給了些便和穆骁騎馬離開了。
二人走後,小二高高興興地揣起多出來的錢收拾桌面。這時又來了一位客人,江湖氣重,落坐的時候順手将手裡的劍連同包裹一并擱到了桌面上,動靜不小。
小二客客氣氣地給這位客人倒上了茶水,就在欲要詢問客人還需要什麼的時候,那客人卻皺起眉頭,拍着桌子問他方才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什麼人。
那小二被這氣勢唬到了,但也不願多說,畢竟多說多錯,隻道是不知:“都是過路人,小的何敢胡亂攀問。”
小二也是人精,這話說得實在有道理,那客人隻能哼了一聲又問:“那你總該看到那人往哪邊走的吧?”
邊說邊握住自己的劍,将那劍鞘用大拇指輕輕一頂,露出鋒芒的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