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家傷得重的,譬如餘家家主餘聞先,以及幾位長老迄今還未清醒,餘聞知雖然清醒了,但身上帶着傷,處理餘家事務未免辛勞。如今餘家上下事宜,由餘音當首,靠着一衆小輩撐着。
經驗雖無,但自小受族中培養,又有餘音帶領,一衆小輩應付起事情來還算妥當,也是能抗事的。
況且餘音已經傳信給父母,不日便能收到回音,如今她稍作僞裝來公孫家求見公孫芷,隻為問清一些事。
公孫芷抵至前廳後,當即受了對方一輯禮。
“龍骨鞭矚目,師妹這僞裝豈不白費?”公孫芷這一提醒,讓餘音直起腰的動作一滞,順勢低頭一看,虬骨挂在她腰側,确實顯眼。
她起身時揮手收起,朝公孫芷笑道:“暈頭轉向的,讓師叔見笑了。”
自餘家出事後,餘音幾日未曾休息,眼下青影濃重,即使面容做了僞裝也無法掩飾眼下烏青。
公孫芷擺手,示意她落坐。
餘音坐下後,也是單刀直入今日來意:“今日叨擾,隻因心中疑慮難解,還望師叔解答。”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但我不能說,你打理好家中事宜便好,餘下的……”公孫芷頓了一下,繼續道:“交給她,她自己能處理好。”
雖然早有所料,可餘音還是想多知道些,雲天九境的存在似乎将這些幸存者和世人隔開,霧蒙蒙的,沒人能瞧得出幸存者們要做什麼,他們又知道些什麼。
但時局變動,餘音如今身處高處,處境一變,思考事情的角度也發生了變化。
她看見白皚皚大雪下覆蓋的污濁,自然也能從中窺見些不尋常。她知道,無論是餘瑾還是公孫芷,這些幸存者所不能言說的事情,或許已經到了她所無法預料或是推測的程度了。
餘音深吸一口氣,沒讓情緒影響思緒,她換了個問法:“宗内主脈下最大的一條支脈瀕臨枯竭,師叔知道此事嗎?”
公孫芷自然有渠道知道此事,隻是這事宗内不曾對外宣揚:“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
“餘家名下靈脈,已經枯死兩條,其中一條和宗内一條支脈相近。”
原來如此,公孫芷點了點頭,示意餘音繼續說。
餘音自儲物戒中拿出兩塊靈石,令其飄到公孫芷跟前。
公孫芷伸手接過,指尖摩挲着靈石光滑的表面,擡眸看向餘音:“師妹這是什麼意思?”
“師叔不妨看看這兩塊靈石有什麼不一樣?”
一聽這般問話,公孫芷便直接用神識去查探,在看清兩塊靈石差别後,她微微眉頭一挑:“一清一濁,後者……”
“後者用之吸納,必定會傷及靈體,然此靈石不是一塊,不是一方,而是一整條幾乎涵蓋半個界域的脈絡。”餘音的打斷接補充讓公孫芷神情凝重下來了。
這話背後的嚴重性,但凡是位修士都能意識到。
“産至何處?”她問。
餘音說:“這裡。”
具體的說,是在淵域青石病疫開始之前,蒼舒家開采出了一條新靈脈,放出拍賣,被紀家拍下。
而這條靈脈被紀家拍下後,紀棂前去看過,她自小接觸各類靈石法器,甚至為了一道材料不遠萬裡去采集過。就算還未開識海,敏感如她,照樣可以一眼就看出這靈脈中的靈石不對勁。
紀棂留在了淵域調查此事,在聽聞餘家出事餘音暫代餘家家主後,紀棂把這件事連帶關切問候一并傳信給了餘音。
種種事情壓在餘音心頭,于餘瑾重傷家人離開後的那晚如激浪般湧進餘音腦海中。
從前往東淵秘境遇到的種種開始,她苦思冥想,深覺這些事背後似有聯系,這才滿懷疑慮來找公孫芷。
“淵域素來平靜,可這半年,淵域不但湧冒神秘秘境,還爆發病疫,如今域底靈脈更是渾濁不堪,這些前所未有啊。”
餘音說這些時揮手設出隔音的屏障,沖動雖有,理智更甚。近來變動實在太大,她心有壓抑也屬正常,這些話雖然語氣聽來沖動,但公孫芷并不因此惱火。
她暗下感慨的是,餘音不過是初次以家主的身份處理一切事宜,卻都能把這些事情看得明白。
然議事廳中那些身處漩渦許久的高位卻似被蒙了心般滿眼利欲熏心,瞧不出好壞。
“小音。”公孫芷喚上了親昵一些的口吻,像是囑咐小輩般說道:“你看得清,這是好事,我希望你保持這份清明,不要被牽扯進漩渦中心。可你如今位置,确實無法視而不見,隻是老紀和楊小五如今便在淵域。”
“你們已經……”已經開始調查了嗎?
在得到公孫芷的默認後,餘音不知為何,隻是心道“果然”,她糾結多日,從得知穆曉不知行蹤的消息起,餘音幾乎快要以為他們各自沉匿了。
幸好……
“不過。”公孫芷肯定雖肯定,但還是話鋒一轉,半是提醒半是警告道:“我希望你先顧好本家家事,不要涉足其中。”
餘音還想說什麼,卻遭到公孫芷厲聲制止:“其中兇險我們尚不能保證顧全,再有外因牽扯其中隻會是累贅。”
如此直白,餘音自然明白,她悶聲點頭,隻道:“是,我明白了。”
“不過有個人,還需要你幫我……我們,查一下?”
餘音自然不會不願:“師叔請說。”
“此人叫江晏,你應該也有所耳聞,是當年的幸存者之一,隻是後來再找不見他,去尋一尋他的消息,任何線索都可。”
“好,那師叔我姐姐她……”
“她不會再失控了。”公孫芷隻說了這一句,便辭了餘音。
餘音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了,便隻好别過。
出了公孫家,回到餘家在淵域所設之處,随其而來的修士向她禀報,說有一位自稱舊識之人求見。
餘音卸下僞裝,聞言眉頭一挑:“舊識?”
“是,說是東淵一别,許久未見,甚是想念。”
東淵?
餘音心下了然,逐命人将其請入。
待見到來者,心下猜測證實。
“雲二小姐怎得有空來同我叙東淵一舊?”餘音請人入座,來者坐下後撩下帽檐,露出真容,赫然是雲家二小姐――雲婳。
隻是此時的雲婳相較起當初,憔悴不少,想來近期雲家大變,她也是應接不暇,神情之疲态并不少于同樣家中遭變的餘音。
雲婳扯出一抹苦笑:“東淵一别,再見卻是各生變故,餘五小姐,哦不,現在該稱餘家主,咱們也算有緣了。”
餘音擺手:“可擔不起,我也不過是趕鴨子上架罷了,總得先穩住‘軍心’,再說,你我年紀相仿,倒也不必如此客套。”